寒冷的清晨,巴克斯特一家站在河边的码头上,和赫妥婆婆、奥利佛、吐温克和“绒毛”话别。那北上的汽船正沿着南面的河湾绕过来,呜呜地鸣着汽笛,准备等岸。婆婆和巴克斯特妈妈拥抱后,又把裘弟拉过去紧紧地抱着他。 “你在学写字,以后你可以给婆婆往波士顿写信。” 奥利佛和贝尼握握手。 贝尼说:“裘弟和我将会多么的惦记你们啊。” 奥利佛又伸手给裘弟。 “我感谢你对我的忠心,”他说,“我不会忘记你的,就是到了中国海也不会忘记你。” 婆婆的嘴闭得紧紧的。下巴绷得像个燧石箭头那么坚硬。 贝尼说:“要是你们一旦回心转意,再想回来,岛地对你们是日夜欢迎的。” 汽船绕过河湾,斜驶过来靠了岸。船上还点着几盏灯,因为夹在两岸中间的河面上还是昏暗一片。 吐温克说:“我们几乎忘了那送给裘弟的东西。” 奥利佛在他的口袋中摸索了一阵,递给她一个圆圆的小包。 她说:“裘弟,这是给你的,因为你帮着奥利佛打过架。” 裘弟已因那一天的遭遇麻木了。他接过来,呆呆地看着它。她俯近来吻他的前额。那接触是异常地惬意。她的嘴唇是如此柔软,她那金黄色的头发又是那样芳香。 跳板放下来了。一大堆货物丢到码头上。婆婆弯下腰去抱起了“绒毛”。贝尼双手捧住她柔软而起皱的脸庞,用自己的面颊偎着她。 他说:“我实在是真正的爱你,我……”他的声音呜咽了。 赫妥一家依次上了跳板。轮桨击打着河水,水流吮吸着船身,船向外调过去驶入河心。婆婆和奥利佛站在船栏旁向他们挥手。汽笛又鸣了,船向下游驶去。裘弟在麻木中慌了神,他拚命地挥舞着手。 “再见,婆婆!再见,奥利佛!再见,吐温克!” “再见,裘弟──” 他们的声音徐缓地远去。裘弟觉得他们似乎是离开他,上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好像他看着他们去死似的。东方已出现一道道玫瑰色的曙光,但是这个黎明似乎比夜晚更寒冷。赫妥家屋子的余烬,还在隐隐约约地闪光。 巴克斯特一家驾车直奔丛莽回家去。贝尼被朋友们引起的离愁压倒了。他的脸绷得紧紧的。裘弟的心头蒙上一团如此矛盾而又纷乱的思绪,以致他放弃了去解决它们的念头。在车座中他爸爸和妈妈之间那个暖和的地方舒适地蜷伏下来。他打开吐温克送给他的那个小包。这是一个给他装枪药用的白镴①小罐。他把它紧紧地贴在怀里。他想起伊粹·奥塞尔还在东岸,而且很想知道,当他发觉赫妥婆婆走了时,他是否会一直追她到波士顿。大车颠簸着到了垦地。这一天将是寒冷的,但却很晴朗。 巴克斯特妈妈说:“如果这事换了我,我是决不会让法律饶过这批狒狒的。” 贝尼说:“没有人能证明这件事。他们的马蹄印吗?嗨,福列斯特兄弟们只须说看到起火跑来看看。他们还可以说镇上马很多,他们根本就没有到过那儿。” “这样,我倒愿意让奥利佛知道真相。” “不错,可那时他会怎么办呢?怒火中烧,去杀死他们几个。奥利佛头脑一热,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无论哪一个,对那些烧房子的家伙都会像他那样来泄恨的。是啊,杀他几个福列斯特,而自己也可能因此而受绞刑。或者其余几个逃脱的兄弟找来,再杀死他们全家,他,他妈妈,连他那漂亮娇小的妻子。” “漂亮娇小的妻子!”她哼了一下。“贱货!” 裘弟感到一种新的忠诚涌上心来。 “她的确是很漂亮的,妈。”他说。 “男人们都是一样的货色。”她总结道。 巴克斯特岛地就在眼前了。一种安全、幸福的感觉攫住了裘弟。别人家遭了灾祸,可是垦地却远离一切不幸。那茅屋在等待着他们,熏房里挂满了好肉,再加上老缺趾那躯体。而且还有小旗,最要紧的就是小旗。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棚屋,因为他现在有个故事可以讲给小旗听了。 ①白镴为一种锡基合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