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全不知坐在家里,望着窗外。这天天气真叫人讨厌。天空老是阴沉沉的。太阳从早晨起就一直没有露面,雨下个不停。当然,更不必想出去散步了。因此,全不知心里闷得慌。 大家都知道,天气对百花城的居民起着不同的作用。比如,小博学就说:下雪或是下雨,对他都无所谓,即使最坏的天气也妨碍不了他在家里工作;医生小药丸却肯定地说:坏天气要比好天气更合他的心意,因为它能够锻炼小人儿的筋骨,使他们少生病;诗人小花朵说:他感到最满意的事情,就是在下大雨的时候钻进阁楼,躺在干树叶子上面,静听雨点敲打着屋顶。 “到处都是坏天气在捣乱。”小花朵说。“上街,连鼻子伸出去都有危险,可是在顶楼里却又暖和又舒服。干树叶挺好闻的,雨点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屋顶……这时候心里是多么快活,多么舒畅,简直想写首诗!” 不过,大多数小人儿都不喜欢下雨。有一个名叫小水滴的小女孩,每次一下雨就哭。别人问她为什么哭,她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下雨的时候我总是哭。” 全不知当然不象这个爱哭的小水滴那么神经脆弱,可是,天气一坏,他的心情总是不怎么好。这一次也是这样。他忧愁地望了望斜飘的雨丝,又望了望院子里窗户下边淋湿了的紫罗兰,还有那条小狗布尔卡──它经常都被链子锁着坐在家门前,现在却钻进小亭子,只是把鼻子尖儿探在洞口。从里面往外瞧。 “可怜的布尔卡!”全不知想。“整天带上锁链坐着,连随便跑跑都不成。现在一下雨,它还得呆在狭窄的狗窝里。等一会儿雨停了,该放它出去散散步了。” 可是,雨仍然下个不停。全不知也开始感到:雨是不会停的了,它还会下个没完没了;太阳将永远躲起来,再也不会从乌云后面探出头来了。 “那时候咱们会怎么样?”全不知想。“雨水会把地面浸湿,弄得一片泥泞,没法走路,也设法乘车。所有的街道都会灌满脏水。脏水先是淹没房屋、花朵和树木,接着就是小人儿。真可怕!” 全不知正在想象这些可怕的事情,以及在这泥泞的天地里生活有多困难的时候,雨却渐渐地停了。风儿吹散了乌云,太阳终于露了脸,天空晴朗了,眼前显得一片光明。草叶上,花瓣上还没有干的大颗水珠晃来晃去,闪闪地发着银光。周围的一切仿佛部变得年轻起来,露出高兴的微笑。 全不知终于从自己的幻想中醒了过来。 “太阳!”他看见光芒万丈的太阳,高兴得喊叫起来。“太阳!太阳!” 他立刻跑到院子里去。 别的小人儿也跟在他后面跑。大家又是跳,又是唱,还玩起游戏来。甚至说过天上的乌云和太阳对他反正一样的小博学,也高兴得在院子里跳个不停。 全不知一下子把下雨和泥泞全都忘掉了。他觉得天上再也不会有乌云出现,太阳将永远不停地照耀。他甚至连布尔卡也忘了,不过,很快就又想了起来,立刻把它从锁链上解开了。布尔卡也在院子里东奔西跑,高兴得乱叫,咬人们的腿。不过并不疼,因为它从来不真咬自己人,只咬外人。它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小人儿们玩了一阵以后,又重新干起活儿来。有的到树林里去采蘑菇,因为雨后总是有很多蘑菇的。 全不知没有到树林里去。他坐在亭子旁边一条长凳上看书。这时候,可以随意乱跑的布尔卡在篱笆上找到了一个洞,钻到了街上,瞧见有个手拿拐杖的行人,就想去咬他一口。大家知道,狗是非常讨厌别人手里拿棍子的。全不知看书入了迷,没有听见街上的狗叫。不久,狗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全不知扔下了书本,这才想起忘了把布尔卡锁在链子上。他奔出门外,看见布尔卡正在疯狂地向一个行人乱叫,还想从后面绕过去咬他的腿。行人在原地直打转,拼命挥动手杖,想赶开布尔卡。 “回来,布尔卡!回来!”全不知吓得直嚷。 但是,布尔卡不听话,他只好跑过去抓住它的颈圈,把它拖到一边。 “哼!你这畜生!跟你说活,你不听!” 全不知挥手正要往布尔卡脑门上揍去,但是一看见可怜的小狗两眼直眨,害怕地眯起了眼睛,他心里又有些可怜它,就没有揍下去,只把它拖进院子里。把布尔卡锁上链子以后,全不知重新跑出门来看看它咬了行人没有。 那个过路人看来是跟布尔卡搏斗得疲乏极了,正坐在篱笆旁边的小板凳上休息。直到现在全不知才看清楚:他穿着一条漂亮的深蓝色料子长袍,上面绣着一些金色的星星和银色的月牙儿;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上面也绣着同样的装饰,脚上穿一双鞋尖朝上跷起的红色便鞋。他不像是百花城的居民,因为他长着长长的白色小胡子,还有更长的、差不多拖到膝盖的大白胡子,就跟圣诞老人的一样。百花城里谁也没有这样的胡须,因为城里的居民们都不长胡子。 “狗没有咬着您吧?”全不知关心地问,一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古怪的老头儿。 “狗挺不错嘛!”大胡子老人说。“这小狗不错,挺灵巧的。哼!” 他把手杖夹在两个膝盖中间,双手撑在上面,斜着眼睛看了看全不知。全不知也坐在凳子边上。 “这是小子弹的狗,它叫布尔卡。”全不知说。“小子弹常常带它去打猎。空下来的时候,就把它锁在链子上,免得它咬人。它没有咬着您吧?” “没有,好孩子。差点儿咬着了,不过总算没有咬着。” “这真不好。”全不知说。“我不是说没咬着您不好,我说的是它大概吓着您了。这都怨我不好。我解开了它的锁链,后来忘记把它拴上了。请您原谅我吧!” “好吧,我原谅你。”大胡子说。“我看,你是个好孩子。” “不,我只是想做好孩子。就是说,以前这样想过。我甚至还做过一些好事情,现在又不做了。” 全不知把手一摆,开始仔细地打量对方脚上穿的红鞋。他发现,鞋上有一对带星星的半月形扣子。 “为什么你又不做了呢?”小老头问。 “因为这些都是假造的。” “什么是假造的?──好事情?” “不,是魔法师……请您告诉我,您这双鞋是镀金的,还是纯金的?” “纯金的……你到底为什么认为魔法师是假造的呢?” 全不知就给他讲,自己怎样幻想过魔棍,小图钉又怎样告诉他,得做出一些好事情,后来他又怎样什么也没有得到。因为他只能为了魔棍才去做好事请,而不能大公无私地去做。 “你刚才说过,你放布尔卡去散步,难道这也是为了得到魔棍才做的?”小老头问。 “您说哪儿的话!”小无加摆了摆手。“我那时根本就把魔棍忘了。我只是可怜布尔卡老是给锁着。” “这么说,你是出于好心好意才做这件事的?” “当然。” “瞧,这已经是一件好事情了!” “真奇怪!”全不知喊了出来,他简直高兴得笑了。“我自己都没有觉得,就做了一件好事情。” “你接着又做了一件好事情。”小老头说。 “这是在什么时候呢?” “你不是保护我不让狗咬吗?难道这是坏事情?难道你也是为了魔棍才做这件事情的?” “不!我连想都没有想过魔棍!” “你瞧!”老人高兴地说。“接着你又做了第三件好事情:你过来问我,狗咬着了我没有,又向我道了歉。这是好事情,因为时时刻刻都应该关心别人。” “真是奇怪极啦!”全不知笑了。“三件好事情,还都是连着的!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奇迹。要是我今天能遇到魔法师,那也一点儿不奇怪了!” “根本就不必奇怪。你已经遇到了。” 全不知怀疑地看着小老头。 “您也许还会说,您就是魔法师?” “是的,我就是魔法师。” 全不知尽力睁大两眼望着小老头,想看看清楚,他是不是在笑。但是,他满脸都是人胡子,简直没法看见他的笑容。 “您大概在取笑我吧?”全不知不相信地说。 “我一点儿也不是取笑。你做了三件好事情。现在你可以随便向我要什么……好吧,你最喜欢什么?隐身帽还是千里靴?或者,你也许想要条飞毯?” “您有飞毯吗?” “可不是!飞毯也有。什么都有。” 老人从长袍的肥大袖子里抖出来一条卷成圆筒的毯子,他很快摊开了它,把它铺在全不知面前的地上。 “你瞧,这就是千里靴,隐身帽……” 说着,他从另一只袖子里取出帽子和靴子,把它们并排放在毯子上面,接着又取出来自鸣的古斯里琴,自动收拾的台布和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奇怪东西。 全不知渐渐池相信他面前的确是真正的魔法师了,就问:“那您有魔棍吗?” “怎么会没有?魔棍也有。这就是,你瞧!” 接着,魔法师从衣袋里掏出一根不太长的红棕色的小圆棍,递给了全不知。 全不知接过魔棍。 “这是真的吗?”他问,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幻想实现了。 “真正的魔棍,你不必怀疑。”魔法师对他肯定地说,“如果你不去干坏事,你的一切愿望都能实现,只要挥一下魔棍就行。可是,只要你做了三件坏事,魔棍马上就会失掉魔力的。” 全不知高兴得喘不过气儿来,心脏在胸口里跳动得比平时要快一倍! “好,我这就跑去告诉小图钉,说咱们现在有了魔棍啦!是她教我怎样找魔棍的。”全不知说。 “快去吧,快去吧。”魔法师说,“让小图钉也高兴高兴。我知道,她早就在想魔棍了。” 魔法师用手摸了摸全不知的头,全不知这一次才看清他慈祥的脸上和蔼可亲的微笑。 “那就再见吧!”全不知说。 “祝你健康!”魔法师笑着回答。 全不知把魔棍贴在胸前,拼命地跑,尽力想抄最近的路跑到小图钉那里去。他拐弯进了胡同,这才想起来,忘记了谢谢魔法师送给他这么奇妙的礼物,又飞快地跑回去。跑出胡同,他瞧见街上空空的一个人儿也没有。板凳上也好,别的任何地方也好,都没有魔法师的影子。魔法师带着飞毯和别的奇怪东西消失了。他好象钻进了地里,或者融化在空气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