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过这个港口,又向前走,过了一天,平安无事。傍晚,海上起了大雾。任你把眼睛瞪得多大,什么也看不见。四面八方都是信号、汽笛声、钟声……既令人不安,又令人愉快。只是这愉快没有持续多久。我隐约听见有条快船向我们开过来。很近了才看清,是一条扫雷舰。我往右边躲,它也往右边躲,我向左,它也向左…… 一声可怕的撞击,我的船板咯吱吱一阵巨响,水涌进船舱,“失利”号被撞得裂成两半,慢慢地沉下去。 我一看,这回可真完了! “福克斯,拿上救生圈,一直往西游,陆地不远了。” “您怎么办,船长?” “我吗,现在还不能走。要写航海日志,要和小船告别,最主要的,我不想去那里……” “船长,我也不想去那里。” “你干吗不去,福克斯,那边是海岸,陆地上有各种美景,还有神圣的富士山 ……” “什么美景呀!到那儿只怕得饿死。找不到工作,重操旧业,玩牌,我又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得抢光我,让我去讨饭。我还是跟着您好。” 福克斯的忠诚真叫我感动,叫我受鼓舞。我想,现在还不是唱挽歌的时候,我又看了看损坏的小船,拿出斧头。 “紧急集合!”我发出口令,“砍断绳索,砍断桅杆!” 福克斯立即行动,他那卖劲儿的样子,真叫我吃惊。不是有种说法吗?破坏总比建设容易。 我还没顾上再看一眼,椰子树已经倒进水里。福克斯跳到树干上,我把一些最有用的东西递给他:救生圈、指南针、一双桨、两桶淡水,还有一些衣物…… 我自己还站在“失利”号上。我已经感到最后的时刻到了:船尾已经翘起来,船身已经沉入水中,马上就要全部沉没了…… 我流泪了,挥起斧头亲手砍下了船尾镶着船名的那块木板…… 然后,我跳进水里,爬上椰子树,眼看着海水吞没了我这艘久经考验的小船。 福克斯也在看着,他也流泪了。 “没关系,别泄气,咱们还能航行,这点事不算什么……”我安慰福克斯。 我们最后看了看小船沉没的地方,就开始安排自己。您猜怎么着,安排得还不错。 当然,没有了小船,确实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最必需的东西还是保存下来了。我们装好指南针,用一件旧海魂衫做了小帆,把救生圈挂在树枝上,带船名的船板作了写字台。 总之,一切都不错,就是腿有点潮。 我们正往前走,看见后面有黑烟。我以为又是那艘扫雷舰回来了,结果不是,这是一艘挂英国旗的轮船“商人”号。我不想呼救,我想我们自己对付得了,可是结果却出人意外。 我一发现这艘轮船,就支起木板,在航海日志上做记录。那边的船长用望远镜大概也发现了我们这条船的困境,假定我们这个玩艺儿还能叫作船的话。 但是他还在犹豫,不知该不该来救护,因为我们并没有表现出惊慌,也没有发出求救信号…… 可是这时候,一个偶然情况使他改变了主意。 我写完日志,想撤掉写字台,就把木板竖了起来。船板上的字母在阳光下发出闪光。那位船长看见了“失利”两字,把它当作了灾难呼救信号,立刻把船向着我们开过来。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到了那条船上。我和那位船长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起这个有趣的事件…… 我把小椰子树送给他,他命令手下人把小树搬进客厅里。我把指南针、木桨也交给了他,只留下救生圈和带船名的那块船板,我要留个纪念。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他告诉我,他去加拿大运木材。我们又谈了些新闻,他就走了,我一个人留下读读报纸。 我翻阅着报纸,上面大都是广告、启事、连环画、小道消息、各种骗人的瞎话 ……突然我看见一条通栏标题:“空袭……罪犯逃走!” 我当然很关心这个事,因为这里写的正是罗木。原来,他乘着风筝降落在富士山附近,立刻被人围住,风筝被撕成碎片,被人们抢去留作纪念。 因为风筝是用报纸糊成的,当地的警察局就把这当成了一个案件,控告罗木非法带入违禁宣传品。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幸好天上飘来乌云,大地猛烈震动……人们都惊慌了,四散逃走。 山坡上只剩下罗木和日本警察局的官员。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彼此对视着。他们脚下的大地晃动起来……这当然是一种异常现象,一般的人都会害怕的。可是,您知道,罗木一辈子都在船上,早就习惯于摇摆了……他还没有看出眼前的危险,不慌不忙地往山坡上走去。这时,大地裂开了一条口子,正好把罗木与警察隔开。后来就是一片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警察眼看着罗木不见了,现在正在寻找他,但是一直还没有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