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情爱的另一回荒唐-何频



  由于一般文本历史承袭了为尊者和贤者讳的传统,于是,这有意掩盖某些情节真相的匠心独具之作,便一再为粗心的阐述者埋下了陷阱。

  傅雷同朱梅馥1932年1月结婚。之前二人的感情生过波折,那危机缘于很多人都知道的热情外露的法国女郎MadeLeinc。可是,多愁善感又极具艺术特质的青年傅雷,稍后还演过一出情爱的恶作剧。

  弹指到了1936年底,28岁的傅雷应友人滕固的好意邀请,以国民政府“中国古物保管委员会专门委员”的名义,携着一名摄影的同事专程来到洛阳,负责实地勘察龙门石窟的详细资料,提出具体的保护方案。感情复杂固然为书生本色,但想不到一向对艺术极端痴迷的傅雷,原先对西洋美术代表作品精心研究又惊叹过,后来也对敦煌的壁画称颂有加,不知怎么了,偏偏这一次对肩负的使命则视为苦役。

  他在洛阳工作了两个月,又因性格乖僻不果而散,其间的心绪尽诉在与好友刘抗等人的通信里。总的是埋怨对豫西寒冬环境恶劣的不适应,傅雷感慨是一名“谪居中州黄土间之穷叫化”。

  傅雷由衷生出上当的感觉,遂将给友人写信备叙生活繁细作为无聊中的寄托。12月6日这天,他用新买来的派克真空管自来水笔,接连发出两封长信,倾泄自己病态中的感情。下午这封拟唱本形式,对着刘抗等数位友人集体作调侃,当日深夜,他又单独致刘抗一封长信,其中有金梅为傅雷做传时未曾见到的那首诗:

  ……

  其次还有一件Confidence得向你倾诉,现在通信的朋友中只有你可以领略其中的况味。请读读下面这首小诗: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灵光。

  柔和的气氛,

  罩住了离人———游魂。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青春。

  娇憨的姿态,

  惊醒了浪子———倦眼。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火焰。

  躲在深处的眼瞳,

  蕴藏着威力无限。

  汴梁的姑娘,

  你笑里有欢欣。

  浊世不曾湮及你的慧心,

  风尘玷污不了你的灵魂。

  啊,汴梁的姑娘,

  但愿你灵光永在,青春长驻!

  但愿你光焰恒新,欢欣不散!

  汴梁的姑娘,

  啊……汴梁的姑娘!

  (她是开封人,开封宋时称汴梁)

  你可猜一猜,这汴梁的姑娘是谁?要是你细心的读,一句一句留神,你定会明白底蕴。过几天,我将把她的照片寄给你(当然是我们拍的),你将不相信在中原会有如是娇艳的人儿。那是准明星派,有些像嘉宝……(《傅雷文集·书信卷·上》,P14—25。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傅雷对这位“汴梁姑娘”果然是真爱吗?不,他清楚自己是在逢场作戏。他紧接着对刘抗说:“不用担心,朋友!这决没有不幸的后果,我太爱梅馥了,决无什么危险。感谢我的Madeleine,把我渡过了青春的最大难关。如今不过是当作喝酒一般寻求麻醉罢了。何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过了几天,12月9日,傅雷便将这“嘉宝”的两张玉照如约寄出。

  贤淑的朱梅馥后来是否知情,是另一案。但是学人金梅为傅雷做传,凭借当年刘抗有意隐去而不完整的回忆资料,竟错误地就此做了结论。他心中的传主是高大可敬爱的,便一厢情愿地认为:

  这里,是不能从别一方面去理解傅雷的思想感情的。其中透露的,是他那博爱“孤苦无告”者的人道主义精神。而只有切身经历了截然相反的境遇,才使傅雷的思想精神逐步升华到了这种境界。(《傅雷传》P175,湖南文艺出版社1997年8月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