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熙 　　有多少人在考研？有人能告诉我你很快乐吗？有几句话大家一定听过： 　　“上学族过猪一样的生活，上班族过狗一样的生活，考研族过猪狗不如的生活。” 　　“如果你恨一个人，那你劝他去考研，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也劝他去考研，考研是天堂，也是地狱。” 　　不考研的同学说我们是神仙，我说神仙有时还会显身，你什么时候想找我，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自习室，反正别想找到清醒的我。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庆幸自己没有失眠，第二件事是问同志们早安：“谁是不睡眠的人？”一般来说，会有三本书从不同的方向飞过来：狗日的政治，狗日的数学，狗日的英语。好了，一天就这样开始。接下来的时间，夹着书匆匆去饭堂打个肉夹馍，边走边吃边看单词，偶尔会和路上的电线杆做一次“亲密的接触”，因为腾不出手来揉额前的包，就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加快速度往自修室赶。还好我的固定座位没人占，也就避免了从争吵到打架的程序。座位权是要靠争取的，不光靠力气大，还要会耍无赖，男生和女生又不同，这样的学问可以写一本书。 　　如果中途没有人找个理由给我发烟，我会坐在教室里一直到中午吃饭，连厕所也不去，时间紧呀！ 　　中午吃完饭回宿舍去问上课同学老师有没有点名，如果没有，就继续下楼去看书，如果有，知道老师电话就给老师打电话，作痛苦状以博得同情；打不了电话就写假条让同学带上下次交。这样也就算午间休息过了。 　　下午直到夜里12点，除了吃晚饭，我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时候离开过教室。是的，有点夸张，想想开头那两句话吧。听说我的不少同学接近于“零睡眠”。凌晨躺下了，想起来还有一盒英语磁带没听。带着耳机，做着不要失眠的祈祷，听着狗日的英语，等待明天。 　　每天的学习都是“痛并快乐着”。做英语阅读理解，明明看懂了却错得惨不忍睹，明明看不懂却又做得全对，这叫什么事呀？做政治，单选题爽到全对，多选题烦得要死，一错一大片。有时候实在太多，就找别人做，等他和我错得一样多，一起认定题目错了…… 提中学素质教育的时候我考取了大学，提大学素质教育的时候我赶上了考研，我甚至有点悲哀：素质教育不属于我，我们是夹缝中的一代—这段话又好后现代主义，老师说：这不符合某某要求。 　　每天的生活总在重复昨天的故事，直到有一天自习间隙，同学问了我一个不能再俗的问题，我才开始考虑“关于”将来的话题：“你为什么考研？” 　　我一时想不起来如何回答，就反问：“那你呢？” 　　“不知道我才问你的呀！” 　　这就是我考研时所经历的生活状态，可结局是，我输了。人说考研一族没有失败者，只要坚持到底，但毕竟，失败还是失败。复旦大学曾经离我那么近过，跳一下就可以够到，但……我记起了我在延安时的日子。我们住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美丽的摘星阁。每当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时，我在山脚下看到天上的星星，真的就像孩子一样以为爬上摘星阁就可以摘到一颗漂亮的星星……但星星总是离我那么远。 　　本想就此罢休，找份工作慢慢立业安家。然而大四那为考研拼搏的日日夜夜总如宿命般纠缠着我，我决定再拼一次。 　　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怀揣着借来的几千块钱来到上海，打算先找一个过得去的工作稳定下来，然后向复旦发起第二轮冲击。一开始感觉找工作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很快就有几个单位要我，但工作大都很辛苦，不能保证我看书的时间，所以我总是试了两天就找借口不去了。而每当我再次走向人才市场，才感觉前途变幻莫测起来。我中意的公司基本上不会中意我，学校没名气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事”，对职场不知深浅，以为一纸文凭加一摞证书足可以吓人。工作需要的是经验，还有熟练。上学期间学的理论面对实际的面试问题，完全是纸上谈兵。 　　去一家咨询公司面试，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怎么展开你的业务使客户相信你”让我憋红了脸说了半天不知所云；再去一家广告公司，考官让我解释“项目助理”，我只凭想像信口胡说，还为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感到骄傲，考官却当面指出了我的无知。就这样，中意的公司进不去，苦的公司不想去，小公司又吸引不了我，仅有的尊严让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好歹也是个本科生，和那些中专生高中生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我终日奔波，从浦东的高楼大厦到浦西拥挤的公交车，上海快让我跑遍。和别人提起来，说我跑遍了上海，可别人接着问下去，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在哪里都是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哪里，自己都无法把握。 　　我还牵挂着考研，对工作也因此还有所挑剔，而对自己的能力却一点点起了怀疑，日子就在面试的奔波中一天天地过去了。终于有一天，一家学校约我面试了四五次后要去了我的协议后说：“耐心等通知吧，我们一定要你了。”虽然这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但它可以满足我对复习时间的要求，钱不多但总可以养活自己吧。然后我真就一边等通知一边做我的考研梦了。一个月后我等来了那个学校的电话，说把你的协议书拿回去吧，我们另有安排。我手拿着电话一下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被人从脑后打了一闷棍。借来的钱快要花完了，工作一下子飘了，我就像条乞食的狗被人扫地出门，没有一点侥幸的余地。无数的苦还没来得及说就得面对这接踵而来的困难，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天哪，这是为什么？ 　　我关了手机，独自一人在上海的某个街头乱晃，想想刚到上海时的英勇，现在变成了莽撞，自己什么准备也没做好就赶了过来，对工作挑三拣四，惦记着这个那个，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再考一次研吗？自己都没法养活！ 　　站在一座公路桥上，我看着河水静静流去。在上海的几个月，我只知道自己在瞎忙，从来没有留意过这样安静的小河。河水不会管我，流着自己的方向，而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得暂时离开上海。家里的情况供不起我，我得找个容易点的地方挣够我借的钱。我苦苦一笑，泪水竟顺着脸颊流入河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呐！不，我不能只在这里留下泪水。但明天，我必须先回去了，我不能让受苦受累的父母担心，他们知道我的现状，我再装作潇洒地坚持他们会受不了的。我真不想走，在上海的日子历历在目，仿佛演了一部纪实短剧。我也无可抱怨，生活远比这个残酷。 　　让我生气的是，这个城市对外地人的排斥（那家拒绝我的学校给我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是外地人），让我感动的，却是普通人之间的温情。我要走了，房东太太二话不说，退给我一个月房租，甚至我还没住满的日子的房租也退给了我，而按合同，我一分钱也要不回。这种感动无法用太多的语言表达，但我会一直记得房东太太的话：房子我们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我暂时离开了上海，带着极强的挫败感。生命里不是不可以有失败，除去自责外，我还有许多不服，我不是真的不行，一定不是，只不过我心存了太多的侥幸，我的目标也不够明确。当我调整好自己，想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就回来！我要证明给自己看，我是最好的！当我回来时，我一定会去看望那善良的房东太太。 　　后来，我到家乡一家外轮代理公司上班—看上去很不错的一个职业，由于靠水吃水的缘故，单位的福利非常好。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对这种安逸而富足的生活有任何的不满足。然而，当我蛰居的小城连一本我想要的书都买不到时，我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开始想念考研，想念上海，想念那所我曾经魂牵梦萦的学校。终于有一天财务科工作了十年的金经理考上了MBA，我问她为什么选择离开，她反问我：“你又为什么来呢？” 　　突然之间，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向上翻涌。是啊，我为什么来呢？我害怕拼搏吗？我渴望安逸吗？不！从不！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不能让自己年轻的激情随着办公室窗外的海水一点点地流走啊！ 　　我要考研！两年了，我终于又拾起了梦想。我仿佛看到那座让我又爱又恨的城市，正在不远处向我召唤：等你回来！ 　　作者Email：beiwuyin@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