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蒋介石收到前方败讯,象泥胎木雕似的呆坐了好大一阵。侍卫入报,说是钱大钧在客厅已经等候多时,蒋介石这才振作精神,召见钱大钧道:“今天我要你来,有一件重要事情要你去办。”
“请总统吩咐。”
“局势是这样的,”蒋介石叹口气:“我们要好好地振作精神,应付今后的……”
“是的,总统。”
“我对广东的几个人,”蒋介石一顿:“不大放心。”
“是,总统。”
“希望你去广州看看。”
钱大钧一怔,随即点头:“是,就去,就去。”
“你曾经是我的侍卫室主任,”蒋介石道:“多少年来,你为我也操了不少心,这次到广州去,希望你一秉初衷,多留心留心。有什么事迅速向我报告。”
“是,总统。”钱大钧深深地感到蒋介石本来年纪不轻,此刻更显苍老了。
蒋介石突地不胜感喟道:“你,是我的老同志了。民国十七年,你就跟我在江西剿匪,记得你是主力部队二十师的师长。我们同共匪的账没法算,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这番你到广州去,如果听说什么,可以立刻通知广州市警察局长黎铁汉,他就会迅速采取行动。”
“是,总统。”
“黎铁汉早已来到南京,你们可以联络联络,一起回广州去。”
“是,总统。”
“到了那边,不要住什么宾馆,”蒋介石叮嘱道:“搬到东山陈济棠家里住,又方便又保险。”
“是,总统。”
“除了这,还有国府迁穗事宜,有些地方,也请你多费心。”
“遵命,总统。”钱大钧凄然道:“那明天就同黎局长出发了。”随即辞出。
郑介民跟着入内,听蒋介石指示道:“今天我们在军事上虽然失败,但是只要我们知耻,发奋图强,前途还是大有可为的。”
“是的,总统。”郑介民不知蒋介石召见的用意,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因为我们还有长江以南及西南广大地区,”蒋介石继续道:“比在黄埔时期的基础好得多。”
“是的。好得多!”郑介民重复道。
“今天找你来,”蒋介石有点口吃:“是想了解,这个,高级将领的,的忠贞情况如何——”
郑介民松了口气,马上起立道:“报告总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我不是了解大多数人的,”蒋介石皱眉道:“我是了解少数不轨分子的——”
“是的,总统。”郑介民颇窘,戴雨农这把交椅的确不大好坐,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白健生在华中地区异常活跃,他策动搞了个‘五省联盟’(广西、湖南、湖北、安徽、河南),并通过湖北省参议会,提出‘和平解决’的通电,目的是逼你下台,提高桂系地位!”
“娘希匹!”蒋介石拍桌子骂道:“共产党是只要我的命,桂系王八蛋是既要我的命,还要我的钱!”
“还有……”郑介民嗫嚅着没有说下去。
“说吧!”蒋介石咽了口气道,“继续说吧!”
“是的,总统。”郑介民接着道:“前方失利,刘经扶(刘峙)的‘剿匪’总部由蚌埠迁至滁县。刘峙到滁县后第二天,覃异之(南京卫戍副总司令)陪着他游览了滁县名胜丰乐亭,并写了一首五绝,”郑介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日记本来念道,“‘当年丰乐土,今日遍狼烟,空有遗碑在,登临一黯然。’流露了败仗后的灰暗情绪。”
蒋介石道:“刘经扶是只笨猪!算不清,断不明,只打糊涂仗,也怪我选将不力,我应负责。”
“还有,”郑介民继续报告:“覃异之也开始信仰动摇,散布不满情绪,扰乱军心……”
蒋介石吃了一惊道:“有什么根据吗?”
“覃异之也写了一首五言律诗:‘公卿皆贵戚,国事日蜩螗。有意归田野,无心恋帝乡。每因愁未尽,翻觉我难忘,黩武非长策,拔山笑霸王。’诗里竟然攻击我们‘黩武’……”
“糊涂!”蒋介石骂了一句。
“覃异之还写了一首诗,”郑介民看着小本念道:“隔江烽火逼京都,立马中原负霸图,”郑介民看了一眼挂在客厅里于右任写的对联“登高望远海,立马定中原”后,继续念下去:“惆怅秦淮拼一醉,自来难得是糊涂。”
“加强监视,如有越轨行为,立刻报告。”
“是,总统。”郑介民继续说道,“据稽查处的情报,四十五军九十七师师长王彦清,有通敌嫌疑,他以过江演习为名,企图拉走部队。”
蒋介石变了脸色:“叫汤恩伯立即查处。”
“是。”
“还有什么?”蒋介石打了个呵欠。
“这一时期,社会秩序很乱,物价一日数涨,街头巷尾银元贩子充斥,伤兵到处闹事,地痞流氓乘机杀人越货,粮店被抢日有所闻,从前线跑回来的官兵甚多,卫戍总部的军官收容所人数不断增加,这些军官牢骚满腹,常在外面滋事,又由于政府准备迁往广州,各部留京职员感到今后的出路成了问题,便先后组织什么联谊会,向政府提出要求发放应变费用。前天,各机关留京职员在财政部大礼堂联合召开成立大会。因人多杂乱,身分无法鉴别,会场秩序无法维持,继之发生纷扰,一片喊打声。警察局派武装警察到场弹压,下午始告安定。”
蒋介石道:“要加强首都防务。你回去转告张耀明,让他立即采取有力措施。”
“是,总统。”郑介民道,“不过,主力部队已经无可再调,因此在防务上难免有疏漏之处。”
“不行!”蒋介石有气道:“一国首邵,地位重要,得马上想法补救。你回去转告何应钦,要他马上下令抽调西南十三省的地方保安团队士兵的百分之十七,限月底以前报到,限各省如数拨送南京集中。”
“是的,总统。”
郑介民回去以后,免不了手忙脚乱地好大一阵,布置、安排、开会、讨论、督促,并由何应钦出面通令各省照办。命令发出不久,便一再电催,恨不得把十三省地方团队用飞机马上运来。但急惊风偏遇慢郎中,各省偏不买你的账。四川方面是采取拖延战术,当面好好好,背面来不了。湖南方面答应很痛快,立即调拨二千六百人来,却迟迟不见下文,最后只来了几百个老弱残兵来应付差事。贵州方面来个不理不睬,就连省参议会都不予支持。蒋介石光火了,把几个省的副参议长召来痛骂了一顿。但骂归骂,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广东方面更妙,一直把这件事秘而不宣。因为广东征编保安警察时,曾一再强调人不离乡,这次如果送到南京,一定会闹出乱子来,不如干脆不提。这样,首都防卫仍告空虚。
不过,前方雪片似的告急电报,实实帮了各省地方团队的忙。杜聿明、邱清泉和李弥兵团的覆没,使蒋介石无暇过问首都治安以及其他问题。他不能不考虑徐蚌会战后的防务问题。他召集了国防部高级人员会议。
“我要你们研究研究,”蒋介石道,“新的防务问题,看看我们还有多大的实力,敌我兵力究竟怎样了!”他的声音发抖,“今天开会的没有几个人,不必转弯抹角,你们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国防部次长林蔚起立报告道:“从城市的得失来看,我方显然处在不利地位。今年八月,匪军得城十二座,我方得城十八座,匪军失城五座;九月,匪军攻城三十二座,我方失城十八座,匪军又失城……”
“什么失城、得城的,”蒋介石皱眉道,“你能说得清楚点吗!把人都说糊涂了!”
“是,是,”林蔚擦了擦满脸的汗珠,继续念道:“十月,匪军又攻占城市三十五座,十一月,匪军又攻占城市四十六座,而我方两个月连续失城七十九座……”
蒋介石心头一沉,没有说话。
“从兵力的配备来说,”林蔚接着说,“我军自三十六年七月一日到三十七年六月三十日,一年中共损失一百五十二万一千四百名,其中被俘者九十五万三千人;伤亡者五十四万三千人。三十七年七月一日之前,我军尚有兵力两百九十万人,但从同年七至十二月,半年战争,我又损失一百六十九万零二百六十人……”
“慢着!”蒋介石脸青唇白:“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报告领袖,我方现有兵力一百几十万人。”
“我要的是具体数字。”
“是。徐蚌会战以后,我军准备把长江防线划分为两大战区:湖口以西归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指挥,共有兵力四十个师,二十五万人;湖口以东归京沪杭警备司令部汤恩伯指挥,共有七十五个师,四十五万人。华北‘剿总’傅作义部约六十万人,胡宗南部十五万人,此外,还有阎锡山、马鸿逵、马步芳等残部十余万人……”
“就剩这么点儿啦!”蒋介石嘴里象含了个东西作声不得,“就剩这么点儿啦!”随即又大声道,“不,不,我还有福建、贵州、广西编练的新军,还有后勤部队和空军、海军……我们要发奋图强!我们要发扬黄埔的革命情神,团结起来,以长江防线为依托,以沪杭三角地带为重点,和共匪决一死战!”
蒋介石安排新的防务,叫嚷“和共匪决一死战”的同一时候,安徽蒙城的荒郊野外,走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有四十多岁模祥,中等个儿,脸色灰黄,嘴上有一撮短短的黑胡子,右脸颊上长着一颗黑痣。此刻他穿了件极不合身的草绿色军装,笨重的钢盔低低地压住了眉毛,只露出两只骨碌碌打转的眼睛。他不时停下来向四处张望着。
他就是蒋介石的嫡系将领,陈诚的心腹骨干,十二兵团司令官黄维。从双堆集突围以后,他化装成士兵模样,又滚又爬,又躲又藏,混过了好多道关卡。
刚走出大周庄不远,黄维发现前面的路口有几个持枪的解放军站着,他连忙朝路边的地沟里一蹲,不料,被路口的解放军发现了。
“谁?举起手来!”
黄维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你是干什么的?”
“十四军军部上尉司书。”
“哦,是上尉司书?”对面的解放军瞧了他一阵,忽然发现了疑点:
“你是十四军军部的?”
“是的。”
“军长是谁?”
“熊绶春。”
“参谋长是谁?”
“谷炳奎。”
“你是刚才逃出战场的?”
“是的。”
“不对吧!”对方盯着不放:“你们的人,大部分已经到我们那边吃饭去了。他们在过河时通通湿了脚,瞧你两只脚都没湿,你怎么会是十四军军部的?”
“那,”黄维道:“是这样的,我是骑马逃出来的,所以两脚没有湿。”
“你是上尉司书?”对方重复问一句。
“是的。”
“上尉司书有马骑?”
“哦……”
“你们的马,差不多吃光了,你这个上尉司书居然还能骑马?”
“哦……”黄维大急:“那是,那是,——”
“跟我们走吧。”对方道:“不管你是上尉司书也罢,上将司书也罢。”
黄维还想求情,但他知道解放军绝不可能得钱卖放,也绝不会没收俘虏财物;一是一,二是二,不走一趟,显然办不到,没办法,只好跟着对方走到俘虏收容所。
一到收容所,这位“十四军军部上尉司书”只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把钢盔拿下来。”对方说:“把钢盔拿下来!”但一连几次,黄维纹风不动。人们便替他揭下钢盔,往旁边一掷;却露出了光滑的头发,惨白的圆脸。两眼无神,没精打采地滴溜滚转,似乎想找一个逃亡之处。
“你到底干什么的?”
“上尉司书。”黄维还以为对方不识庐山真面目,希望混过这一关再说。但双腿发抖,无法停得。
“请你登记。”
“是。”黄维接过“俘虏登记簿”,在众目注视下战战兢兢写道:
“方正馨,江西戈阳人,十四军军部上尉司书。”他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握着那支笔不停打颤。回答一句话,要迟疑好久。
“方正馨!”
“有!”
“你几时参加国民党军队的?”
“今年。”
“今年几月?”
“今年十月。”
“在什么地方入伍的?”
“在确山。”
“你以前干什么?”
“民国十七年就当小学教员。”
稍停,再问:“那你还干过什么?”
黄维慌乱地答:“我当了六年小学教员。”
“后来呢?”
“后来再当一年科员,之后就入伍啦!”
问话的人笑出声来道:“这就怪啦,我倒要问你,你不是说今年十月才入伍的吗?”
黄维心头一沉,眼前一黑,几乎跌倒在地。他强自镇静,为漏了破绽的答话掩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胡涂,嘿!我胡涂!”
问话者皱眉道:“你当上尉司书,每个月有多少收入?”
“七十几块钱。”
“七十几呢?”
黄维怔着,无法回答。稍停,又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说:“你看我真胡涂!你看我真胡涂!”
对方问:“那你真的是方正馨,真的是今年才入伍,真的是上尉司书了?”
“可不!”黄维透过一口气来,要了一张纸头,振笔疾书道:“如姓名职别不符,甘愿枪毙!”
“这算什么?”
“保证书。”
“保证什么?”
“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讯问者严肃地说:“我们还不能相信!”
黄维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时进来了一个挂着照相机的解放军人员,讯问者说:“好吧,你先照了相再说。”黄维一见照相机,面色更加惨白,脸上的肌肉颤动得厉害,想躲避又无法躲起,只得站在那里勉勉强强照了张像。正在这时又进来一群俘虏,瞧符号,都是十四军的弟兄,黄维心都凉了。讯问者对俘虏们说:“谁认识这位官长?请开口!”
黄维连忙挥手道:“这些人我一个也认不得,他们也没有一个认得我。”
“是吗?”
俘虏们都是小兵,有一些且是不久前被拉入伍的壮了,的确也不认识面前此人是谁。但随即来了一个解放军战士,只见他精神饱满,两只眼睛直射黄维,黄维全身立刻抖个不休。
“他就是黄维!”那个战士大声说:“我曾经替他当过马伕,他骑的马有一阵是我照料的,我一点也没看错!”
黄维几乎昏厥过去。
“我叫李永志!”那战士对黄维说:“你大概还记得。我是在宿县那一仗投奔解放军的,现在是新解放的战士。希望你老老实实,不要说谎,否则你会后悔的。”说罢离去。
黄维几乎哭出声来,他知道这回瞒不过去了,却还说:“我保证书也写过了,你们不信,我还说什么!”
“哦!”讯问者微笑道:“你是怕你那个扯谎的什么‘保证书’会在将来变成罪证,是吗?”
黄维不答话。
“这个容易。”讯问者拿起那张“保证书”,当着黄维,三下两下撕成片片:“这行了吗?”
黄维暗自透了口气,苦笑笑,嘴巴合了又开,开了又合,说:“那你们说我是谁就是谁吧!”
讯问者这回厉声呵责道:“你是谁,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装什么胡涂!”
黄维面临摊牌的时刻了,解放军对他既未侮辱,更未“逼供”;如要继续赖账,似乎不大有用,也无可能。沉静片刻,阴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不大自然地,轻轻地吐出了五个字:
“我就是黄维。”
“请重新登记!”
“是!”黄维拿起笔来,再打开那本“俘虏登记簿”。
这回,黄维反而没什么顾虑了,提起笔来,痛痛快快地在登记簿上写道:
“黄维,十二兵团司令官。陆军中将。江西贵溪人,黄埔一期毕业。”写完退立一旁,静待问话。
“你能坦白,很对。”解放军人员说:“目前的形势,摆在国民党人员面前的,只有立功赎罪,或者被俘后坦白交代,除这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现在你懂得吗?”
黄维点点头。
“可能你还有很多顾虑。”解放军人员说:“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坦白从宽’你这条命,大概不至于成问题,不会象你们过去向部下说的那样:‘共产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黄维苦笑笑道:“不提了不提了。”
“应该提,应该提,”对方说:“希望你们能够告诉其他的国民党人,要他们别再为美国人卖命。同你一样地位的高级将领,或者地位比你还要高的将领,不少人有的已经起义,有的被俘,有的阵亡。就象你,不是插翅难逃么?”
黄维默然。
“我们无意对你们不尊敬,”解放军人员道:“只是告诉你:中国有两句成语叫做‘众望所归,和‘不孚众望’。这个‘众’字就是形势。大家都对你们失望痛恨,连你们内中头脑清醒的人都如此,这说明了什么呢?蒋介石一个人无论怎样‘强’法,他怎能比当前形势还强呢?何况蒋介石也没什么。他是靠你们卖命才能活命的,你们不肯为他卖命,他就没什么耍的了,是吗?”
黄维苦笑。
解放军人员叹道:“你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在中国著名的兵法上,以及数不清的先辈著作中,你一定知道‘仁义之师’的涵义,一定知道‘师出无名’的意思,一定知道‘哀兵必胜’的意思,今天的美国等于当年的日本军阀,在全世界侵人土地,执行扩张政策,他们是‘仁义之师’吗?”
黄维摇摇头。
“美国军队到中国来杀中国人,这个同日本军阀有什么分别?他们比日本军阀手段高明些,现在已经着重在什么‘经援军援’,而把自己的部队调回去,要你们当炮灰了!”解放军人员道:“请问,连他们都感到师出无名,你们为什么为美国卖命呢?”
黄维全身瘫软地坐了下来。
在南京,蒋介石也软绵绵地瘫坐在沙发里,他涨红着脸,双目失神,有如中了邪一般。不过,他不是为了黄维的被俘伤脑筋,而是为了刚收到北平来的一份紧急密电而焦躁万分。
侍卫长见状有异,忙道:“总统!前方又有不利的消息?”
蒋介石并不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密电”。密电是他安插在北平的军统特务头子打来的。密电只有几十个字:“傅部不稳。据密报,傅已派员去匪区和聂荣臻部秘密接洽投降事宜。”
“娘希匹!”蒋介石骂道:“这不是要我的好看吗?”又说:“你马上回电,要他查实详情后立即呈报!”
“是,总统!”
“你立刻叫徐永昌来见我!”
“是,总统。”
“叫郑介民也马上赶来!”
“是,总统。”
十分钟后,蒋介石在官邸紧急召见了徐永昌和郑介民。第二天一早,徐永昌带着蒋介石的秘密使命直飞北平。
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逢顶头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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