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森幽灵案(5)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看着我,长叹一声。然后,他把目光移向远方,回想着在那个遥远的国度里所发生的事情。

  “拜托,请您讲下去,福尔摩斯。”我请求他,生怕他停下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放在背后,在我面前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他再次体验了那种怪异离奇的感觉,我一直好奇地注视着他。福尔摩斯体态轻快敏捷,走起来就像是一只猫,他动作高雅斯文,讲述却缺乏逻辑,两者正好互补。

  门口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福尔摩斯接着讲。她就是露茜·理查森。她来告诉莱特,她的父亲要见他。莱特转身就走。

  “这位先生是谁?”露茜问道,她指着福尔摩斯,问的却是希弗·山卡。

  “这是一位知识渊博的绅士,他将与我们一起工作一段时间。他是考尔学者,克什米尔人。”

  福尔摩斯向她鞠躬致意。

  “哦,对了,”露茜说,“我父亲告诉我几天前和您见过面。欢迎您。我刚来,您的知识将让我受益匪浅。您今天也许愿意和我们一起喝茶。我很想听您讲讲您的国家,因为只要我父亲的病好转一些,我就要去那儿旅游了。也许,我应该先了解一下那儿的情况,学点儿当地话。”

  “乐意为您效劳,理查森小姐。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喝茶,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

  “请4点钟到阳台来。”她说。

  福尔摩斯再次鞠躬,恭送她出去。

  那天的下午茶,福尔摩斯说,有露茜和驻扎官本人,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了一些起色。虽然走路还得有人扶着,不过体力恢复了一些,他热烈地谈论他的女儿,女儿能来看他,他高兴得不得了。福尔摩斯谈到克什米尔,他们则讲起了英格兰,福尔摩斯当然得假装一点儿也不了解英格兰。莱特好几次过来给理查森检查身体。他看上去全神贯注,并没怎么注意福尔摩斯。不过,福尔摩斯却很注意他,特别是他对理查森的服侍照顾,但是福尔摩斯什么也没看出来。

  露茜·理查森就坐在父亲身边,以便随时服侍他。福尔摩斯看到,她非常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栗色头发,绿眼睛。脸上不时浮现出来的关切的表情,让她看上去老了许多。显然,她深爱着她的父亲。

  “后来,理查森小姐要我陪她去旁边的花园,”福尔摩斯说,“我们谈了一下我的工作,但她好几次表现出对父亲健康的担忧。我对她说我了解一些当地的植物疗法以及相关的疾病。我告诉她,加德满都到处都是稀有植物,既有能救命的,也有能致命的。”

  他们回到阳台上来的时候,日薄西山,已经是黄昏时分,夜幕就要降临了。理查森小姐径直走到他父亲坐着的地方。当她走近时,驻扎官突然直起腰来,薄暮中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恐惧:

  “他在那儿!他就在那儿!他回来了!”他手指着花园的尽头说。但福尔摩斯什么也没看见。

  理查森脸色苍白。他呼吸急促,福尔摩斯生怕他当场断气。莱特医生从官邸过来,很快给他服了一剂药,让他马上镇静下来。

  “我们只能那样做,”莱特说,“如果您再激动,我就不得不把您关在房间里,并拒绝任何来访者。”

  驻扎官一言不发,但似乎很懊悔。来了几个仆人把病人扶回房间去了。

  莱特转过身,对着福尔摩斯说:“刚才的事很抱歉。驻扎官病得很重,有时还受到妄想症的折磨,不过高烧让他产生幻觉也不足为奇。”

  福尔摩斯同情地点点头,说他该走了。他正要告辞,理查森小姐转身对他说:“考尔先生,王公的妻子请我陪她一起去贾纳卡泊。两天后,我就要离开加德满都去塔拉仪了。我一去就是几个星期。我能否向您请教一些有关印度教的问题?明天,我打算去参观睡神毗瑟*.的神庙。冒昧地问您一句,您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荣幸之至。”福尔摩斯答道。

  他向医生鞠躬致意,起身离开。当福尔摩斯接受理查森小姐的邀请时,一丝烦恼之情在那位医生的脸上闪过,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福尔摩斯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真是越来越令人费解了。”福尔摩斯继续说,“一个像莱特这样的人怎么成了驻扎官官邸的医生了呢?假定的那个策划者,也就是谋杀利兹提的凶手又在哪儿?驻扎官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的幻觉是什么?他看见过什么真实的事情吗?”

  “当时,我决定要我的朋友格拉夏去集市偷偷地打听打听。听了我说的故事和问题中的暗示,他感到很焦虑,但他答应马上去帮我寻找答案。他还告诉我,城里谣传,官邸一带有幽灵出现,搞得人心惶惶,因为大家觉得那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也不踱来踱去的了。他穿着拖鞋,坐下来,眼睛四下里搜寻他的烟斗和烟丝。点上烟,他悠闲地吸着,他所钟爱的烟草的香味在房间里慢慢扩散开来。他坐在那儿,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晨,”他继续说道,“我在官邸的大门口和理查森小姐见面。她带了一些卫兵,都是尼泊尔政府派来的,还有一个女仆。我们俩看起来一定有点儿奇怪,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和一个老年学者,这样的组合一路上引来了很多好奇的目光,但我并没怎么在意。那是二月初的一天,阳光明媚。晨雾很快就消散了,艳阳高照,给那年春天开了个好头。”

  睡神毗瑟*.的神庙,福尔摩斯说,在山谷的最北头。道路狭窄泥泞,从官邸出发大约只要走半英里就到了。走到半路,他们在一处叫班斯巴利的竹林休息。露茜·理查森现在已经问了很多有关克什米尔的问题了。福尔摩斯能说会道,介绍了喜玛拉雅的其他山谷,他觉得自己说得相当不错了,毕竟他并没真正去过。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应付理查森小姐的那点问题绰绰有余。不过,当他说完以后,理查森小姐却仍然闷闷不乐的。

  “我猜您很快就要回去了,是吗?”她最后问道。

  福尔摩斯回答说,加德满都的工作结束后,他暂时还没有别的安排。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家。

  理查森小姐迟疑地说:“我在这儿也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我是从英格兰逃出来的,先生,我母亲家里的那种境况,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这个年轻的女人停了一下,她眼睛看着福尔摩斯的脸,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先生,不知什么原因,我觉得您值得信赖。您愿意帮我分担一些烦恼吗?”

  理查森小姐的脸上笼罩着深深的悲哀,福尔摩斯看到,她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她求助于他,福尔摩斯很高兴,因为他怀疑那个谜团可能和她家的过去有一定的关系,特别是他父亲的家史。

  “这算不了什么,我洗耳恭听。”福尔摩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