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6期
妈妈的易拉罐
作者：潇湘飞子
花花绿绿的瓶子，让正在自行车上疾驰的妈妈迅速地停下脚步，还没让我回过神来，“啪”的一声，所有的图案便全变得模糊不清，易拉罐在妈妈的脚下被踩成一个压缩的柿饼。妈妈弯腰喜滋滋地捡起来，满脸春风地将它扔进自行车的前货框里。
妈妈的这套动作完成得如此娴熟，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每天练习的频率。越是这样想着，就让我越是大为恼火，不曾指望有一位在人前人后“金光闪耀”的妈妈，但我也不愿意让人指着自己的背影悄悄嘲讽有一位“捡废品”的妈妈啊!
渐渐地不和妈妈上街，不和妈妈走在一起，住在妈妈为我搭建的安乐窝里我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易拉罐的声音永远消失在耳膜之外了。
没有想到，我会再一次与它相遇。
十八岁那年，远在另一个城市求学的我突然遭遇“麻疹”的侵袭，高达四十二度的体温让我心电图失控，口吐鲜血，两眼几乎失明。躺在病床上，死神离我仅一步之遥。我喃喃地叫着妈妈，妈妈，你送我去北京医治吧。等坐了几天火车的妈妈匆匆赶到医院，踉跄着跃入视野的时候，我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妈妈抓住我的双手，深深地放在怀里：孩子，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就是砸锅卖铁，我也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救治好你的病啊!
出院的时候，经校方同意，妈妈带着不能吹冷风的我回家调养，一路上，我被妈妈包裹成襁褓中的婴儿，一路搀扶，深夜时分，在岳阳下了火车。
昏黄的灯光，寥寥可数的人一一散走之后，妈妈扶着我说：“今晚回不去了，我们找家旅店住宿吧!”在长长短短的小巷里来回询问，旅店女老板刻薄的眼光让我渐渐心浮气躁，妈妈说，“我再问这家，如果还是这样贵，我们就回到起初第一家吧，只有那便宜。”我点点头，然而就在此时，我看到了熟悉的一幕，深更半夜里，“啪”的一声，妈妈弯下腰捡起那个“烂柿饼”的易拉罐，放进了口袋……
我几乎是一个箭步般冲到妈妈的面前，抓起她的口袋，狠狠地将那个“烂柿饼”掏了出来，愤恨地扔到地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捡这玩意!”
妈妈僵立在那儿，半天没有出声，尔后将我拉进最后那家旅店，没有直接问价，住了进去……
一个废旧的易拉罐送到废品收购站是五分钱一个，妈妈平均每天能捡二十个易拉罐，一个月三十元钱，那几乎是妈妈一个月的生活费。
妈妈一个人开着一个豆腐作坊，凌晨两点起来磨制豆腐，四百元钱的月收入，而那个钱是不能随意花费的，每月四百元，那是当年的我，一个学生的普通开销。
我四年学习期间，妈妈没有买一件新衣，不忍奢侈地多吃一餐肉，仅仅将散落在大街各个角落的易拉罐随意地捡起，卑微地生活着。
知道这一切，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编辑点评
主题点评
这是一篇以独特视角展示社会底层的平民生活，从而颂扬母爱之伟大，呼唤人类感恩良知的文章。
一只废弃的易拉罐，摆放在灯红酒绿的华宴场所，常被看成多余的垃圾。然而，即使还没等到“曲终人散”，便早已定格在拾荒者垂诞的目光中了。
现实生活中，命运的宠儿毕竟还只是少数。而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农家妇女，要以她柔弱的双肩担负起全部家庭生活的重担，何况还要供养一个上大学的孩子？其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于是文中的“妈妈”以“一个人开着豆腐作坊”的方式抗争着生活的厄运。同时，为了弥补经济上的不足，经常捡易拉罐去换钱。
然而，这一切，在少不更事的孩子眼里，竟是那么猥琐不堪，以致一直不能被自己的狭隘“自尊”所容纳接受，从而形成母子之间较长时间的情感误区。
当读者沿着这条日益加深的情感代沟走下去的时候，文章结束了对这段情感纠葛的回顾，以简洁的语言补叙了这一切的背后原因，最后在平淡中结尾：“知道这一切，我已经大学毕业了”。然而，这迟到的觉醒，给人无穷的思考余地。由于子女对母亲的缺少理解和感恩之情，承受着这一切压力的母亲所受到的伤害，不单有来自物质方面的因素，更有来自孩子道德良知的缺失。文章的主题已突破狭小的校园生活，具有深层的社会人文意义。
选材点评
这篇叙事散文，为表现一个穷困的农村家庭的母亲在生活中的艰辛付出以及子女对生活本身的误解，把选材的焦点集中在小小的易拉罐上。一只普通的废弃的易拉罐，倾注了一位母亲对生活的希望与信心，但在少不更事的孩子眼里，却意味着羞耻和难堪。文中两处具体描写妈妈捡易拉罐的场景，把妈妈的忍辱负重与“我”的狭隘自尊对比鲜明地展示出来。使主题不断向纵深开掘。文末，作者以忏悔之情，补叙了对往事的回顾与理解，使主旨升华。
布局点评
本文是按照回忆往事的时间顺序和对具体事物的情感变化为线索组织材料，布局谋篇的。
开头部分，回顾小时候对母亲捡易拉罐的误解。通过人物的行为描写，突出典型情境。
中间部分，写“妈妈”为“我”治病的过程以及在旅途中捡易拉罐的情景，同时表达了“我”的深深误解。通过人物的行为与语言描写，真实再现生活。
结尾部分，补叙“妈妈”捡易拉罐的背后的生活艰辛，并表达了自己的深深忏悔之心。结尾收束简洁，引人深思。
语言点评
文章的语言质朴、流畅，娓娓道来，如叙家常，全文贯穿着以易拉罐为中心的情感线索，使不同人物的心理状态、情感因素在鲜明的对比中充分展示出来。全文融记叙、描写、抒情于一体，情随事移，生动感人。结尾收束干净，给人留下无尽遐想，使主旨进一步深化。
写作建议
文章的主题牵扯到具有普遍性的社会问题，即许多青少年对父母或他人缺乏理解、关爱和感恩之心。如何表现这个主题，文章化抽象为具体，化繁杂与简约，以一个小小的易拉罐为线索，表现了深邃的主题。同学们可学习借鉴这种以小见大的写作手法，让自己的文章有所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