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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兰转身出了洗脸间,泡了一杯茶,削了一个苹果,这才坐到贾士贞身边,突然又进了洗手间,拧了热毛巾,轻轻地擦着贾士贞的脸,贾士贞睁开惺忪的眼睛,爱怜地看着周一兰,欠了欠身体,靠在床头上,周一兰端过茶杯,说:"看来喝酒与情绪有关,看你这样子……"贾士贞大口地喝着茶,周一兰又拿过苹果,贾士贞摆摆手,半靠在床头,周一兰渐渐地靠在他的身上,一声不响地依偎着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膛,似乎这个胸膛里装满了天下所有的大事,给了她享不尽的依靠。

  贾士贞只不过有些头重脚轻,况且花雕又不是烈性白酒,喝了茶水,渐渐地也就清醒起来。当他感觉到怀里靠着一个漂亮女人时,心脏陡然间狂跳起来,这种心跳不完全是激动,还包含着忐忑和愧疚。在这一瞬间,他的头脑里出现了妻子玲玲那柔情似水亲密无间的影子,还闪现过华祖莹那大无畏的可敬形象。

  贾士贞轻轻地活动了两下,像蛇蜕皮一样,慢慢脱了出来。周一兰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当她意识到自己靠着的已经不是那宽阔的胸怀,而是冰冷的木头时,她想到自己年轻时那么漂亮,惹得许许多多的男人倾跪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好色之徒巴不得在大街上就扒光了她的衣服,痛快淋漓一番。如今虽然到了半老徐娘的年龄,可看上去还是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青春依旧,姿色尚存。可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执著地追逐着他,她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变得这样失去自尊,变得如此失去自我的。现在,周一兰更加进一步明确了一件事:一个女人无论多美丽动人,如果得不到男人的赏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像花朵的美丽,那是人品出来的,再美丽的花朵,关在黑暗的死牢里,不见天日,谁还知道她的价值!

  周一兰僵硬地靠在身后那张花梨木床架上,犹如一只断了线颓然坠落的风筝。她感到全身酥软了,血流凝滞了,心脏麻木了,灵魂腾空了,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片树叶,毫无抵御能力地在空中飘荡,只须一丝微风,就会坠入深渊!

  贾士贞走了。当周一兰渐渐回到现实中时,她突然意识到,他这次离去好像永远的别离,突然间产生了从没有过的颓丧心情,她后悔为什么不叫驾驶员送送他,现在他一个人已不知往何处去了。

  贾士贞进了家门,听到厨房里传来妻子做饭的声音,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便轻手轻脚地闪进卫生间,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一个面容憔悴、神情疲惫的男人,他有点不相信这就是自己,老实说,这样的精神状态,对于他来说是少见的。于是急忙开大冷水龙头,很快把自己的脸浸入冷水中。

  正在这时,玲玲站在卫生间门口,莫名其妙地看着丈夫,带着几分嘲讽地说:"是偷了东西了,还是强奸少女了!"

  贾士贞没抬头,整个脸继续浸在水池里。

  玲玲又说:"刚才省委组织部打电话来,通知你明天开会,记录在电话旁边,自己去看。"正待转身离去时又回过头,"遇到什么不顺心事了,见不得人啊?把脸藏起来!"

  贾士贞洗了脸,整整服装,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竭力让游离大半天的市委组织部长这个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上,不过他确实有些不敢面对妻子,进门这么长时间始终一言未发。

  贾士贞来到电话旁边,拿起电话记录,省委组织部通知他明天上午九点半去省委书记楼二楼第二会议室开会。

  这时女儿岚岚拉着他,贾士贞忽然想到和女儿已经多日没有亲近了,忙搂住女儿说:"岚岚,现在学习怎么样?"

  "爸,你都不管我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回来连影子也见不到!"

  贾士贞抱起女儿说:"我女儿都成大姑娘了,知道向爸爸发牢骚了!岚岚,爸爸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玲玲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说:"你现在才是市委组织部长,要是当了省委组织部长还不出家上峨眉山去啊!"

  贾士贞接过玲玲手里的菜,笑着说:"老婆,实在抱歉,俗话说,吃得朝中三分饷,一生卖给帝王家。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今天上午领导已经正式通知我了,不去中央党校了,但要去美国学习半年,你说怎么办?"

  玲玲停住了脚步,脸上显出几分平静,过了一会儿,说:"我们无所谓,本来我们也没准备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岚岚叫了起来:"爸爸,你要到美国去啊!爸爸太了不起了!"

  "吃饭!"玲玲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三顿饭不吃都会饿半死。"

  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了,贾士贞觉得妻子的情绪始终没有调整过来。他当然知道,还是因为张敬原的提拔问题,他很能够理解妻子,便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怎么把妻子的情绪调整得好一些。不管怎么说,虽然他到西臾后夫妻分多聚少,但是毕竟就那么点路程,家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见面的,可出国就不一样了,无论什么原因都是不可能随便回来的。

  一家三口吃完了饭,贾士贞打发女儿去洗脸做作业。随后主动收拾起餐桌来,玲玲忙抢过丈夫手里的事,说:"你难得回来一趟,就不要做这些事了。"

  贾士贞说:"这几天还是我来吧,我这一去就是半年,真有些舍不得你和岚岚啊!"

  "要不怎么都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呢!中国就是男人的天下,你就说我吧,多少也是个副处长,要是男人,那女人还不一样像伺候老太爷一样侍候着?"

  贾士贞感到玲玲说的是实在话,在县里,一个县委副书记、副县长,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家里家外都得捧到天上去。

  贾士贞的心里愧疚得有点酸酸的,上前搂着玲玲,使劲在她脸上亲吻着,手在女人全身抚摸着。当他的手伸到了下面时,玲玲撅着嘴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女人,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贾士贞没说话,抱起妻子进了卧室,关起门来,上了床,正在温存时,玲玲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摸着男人那光溜溜的身体说:"哎,张副厅长今天看到我,那种怪怪的样子,我躲都躲不及!"

  "怎么?"男人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在走廊里看到我,说,葛处长啊!贾部长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了吧,回来后说不准弄个副省长干干。"玲玲突然软瘫瘫地松了神,"过去张副厅长从没称呼过我的职务,你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去中央党校学习了,怎么回来就当副省长了?分明是……"

  贾士贞一时没了主张,好不容易把俩人的激情给调动起来了,可是一下子从高空跌入万丈深渊。刚才俩人那种风情万种、迎接新战斗的昂扬斗志荡然无存了。玲玲很是失望而又万般悔恨,尸体一样地躺在床上,贾士贞的心里不是滋味,他用手搂了搂软绵绵的女人,就像揉着一团凉冰冰的面筋。

  贾士贞的手在女人胸乳间慢慢地抚摸着,玲玲仍然一动不动,男人不仅调动不了妻子的积极性,自己也如同溃军之将。当初在学校时,追求玲玲的男人少说也有一个加强排,他知道,当时他能够独占花魁,与当时身为地委组织部长的父亲不能说没有关系。结婚十多年来,他们相濡以沫,从来没有想过要冷落怀中的妻子,可自己当了这个市委组织部长以来,他真的觉得自己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变了,变得毫无道理,变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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