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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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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大会选举如期进行,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任天嘉和计划中的市政府班子成员全部高票当选。为庆祝“两会”胜利结束而举行的“双阳之春”专场文艺晚会也隆重拉开帷幕,严冬带领着他从北京邀请来的强大的明星队伍悉数登场,会场上欢声笑语,一片春意盎然的气象。 任天嘉的心头反倒不像在选举之前那样轻松。当手持选票走向投票箱那一刻,迎着台下几百双眼睛和数不清的闪光灯,她感到周身松弛,就像在组织战役之前紧张过度,一旦大战临头时,那份紧张却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下午临进会场时,一群女代表拥上来团团围住她,轮流与她握手,然后簇拥着她走进礼堂,她们用无声的语言表达了对她的信赖;在从礼堂大门走向主席台的几百米路程中,场内代表们自发地用掌声来欢迎她。她的眼眶湿润了,她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个历史性的跨越,但她对自己成功完成这个跨越充满信心。 可是,当选之后,任天嘉却有了更沉重的责任感。她的脑海中萦绕着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字字句句都鲜活地跳跃在她眼前,像是催征的号角,声声不断。 她没有惊动身边的其他人,悄悄站起来走出会场。 晚会现场被绚丽的五彩霓虹装扮得像一个花季少女,通向市区的宽街广衢也被碘钨灯映照得亮如白昼。任天嘉站在大门前,不知不觉中发现天空飘落下一片片雪花。她伸出手去接着这些洁白剔透的小精灵,看着它们在手心里融化为点点水晶,忽然意识到:春分到了,这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 24.身不由己 依阿华躺在宾馆舒适的席梦思上看着电视实况转播,心头的火气一阵阵往上冲。她看见孟宪梁矜持地坐在会场正中位置上,身边众星捧月般聚着大大小小的官员。文艺演出正在高潮,一曲《青藏高原》引起观众的强烈共鸣,欢呼声几乎压住了主持人的旁白。她在屏幕上没有看到严冬,作为幕后策划,他是不需要出现在镜头前的,但是这个臭小子居然一整天没来电话,真以为离了姑奶奶在双阳这块地面能够玩儿得转了!? 依阿华的愤怒并不是对严冬去的,而是不满意自己眼下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下生活。本来,自己联系到这样一个有实力的中介单位,组织了双阳市有史以来最高水准的一场大型文艺演出,可是却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享受这份荣耀,而只能像鼹鼠一样窝在阴沟里当一个隐形人。他那个人平时很有魄力,不知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谨小慎微,不让自己给他打电话,更不让自己在双阳市出头露面,甚至他打来有限几次电话,用的也是一个神神秘秘的手机号码。她不明白他到底顾虑什么。郭斧下狱,地铁集资案已是板上钉钉,打造这起案子的必要证据自己也给他凑全了,难道现在还担心这位前市长咸鱼翻身不成? 直到今天依阿华也没想明白,那老家伙到底为什么铁了心要把郭斧置于死地,其实在她心目中,这位市长是个不错的领导干部,至少不像有些当官的,见了她就像猫儿见了腥一样连骨头都酥了,而且这个人不贪,记得有一次,她为争取澳洲旅游经营权的事找到他的办公室,临走时悄悄扔下一张一万元的购物卡,没等到晚上下班,他就叫自己的秘书给她送回来了。本以为那次竞争泡汤了,但最后公布的竞标结果着实令她喜出望外,她成了全市二十多家旅游经营单位中唯一一个赢家,也正是从那次开始,“马可?波罗”才在同行业中确立了自己的领头羊地位,在利润丰富的出境游方面垄断了大多数业务。 在依阿华看来,搞倒郭斧,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穆有仁。这位常务副市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很有教养,但骨子里的卑污和心计上的阴险,在阅人无数的依阿华眼里,无异于一条中山狼。说起来,两人之间还有过一段师生关系,那时穆有仁尚未发迹,在依阿华读书的小学里教美术,依阿华那几笔速写功底,说到底,多少是拜穆有仁所赐。那时,班里的女生们背地里就议论,说别看穆老师斯斯文文的,单独相处时常有不规矩的动作。不过后来依阿华家搬到另一个区,她就离开那所学校了。等她在市歌舞团开始出人头地时,有一天,意外地发现当年的美术老师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市级领导了!最初的时候,穆有仁不时通过市文化局的头头来找依阿华出席一些应酬活动,酒桌上,舞池里,偶尔也会用语言和动作做一些挑逗,依阿华刚有下海闯一闯的念头时,曾经想过贴住这位位高权重的政界大亨,让他为己所用。谁知当依阿华陪同孟宪梁和郭斧欧洲之行回来后,穆有仁突然对她变得敬而远之,不仅不再找她参加活动,偶尔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 依阿华对穆有仁产生戒心源自他那次酒后失言。不记得那是一次什么活动,反正穆有仁那天喝得很高兴,最后终于酩酊大醉。她陪他在包房里醒酒。穆有仁抓住她的手不放,痛陈自己这半生的不易,那些平时难为人言的龌龊事儿,整这个,斗那个,打张三小报告,给李四下绊子,全都不打自招。 “宝贝儿,你瞧着,迟早有一天,这双阳市市长的宝座就是我姓穆的!别看我现在捧着他,溜着他,顺着他,他那点儿烂事儿全在我心里呢!他郭斧凭什么就要坐在我头上?我凭什么见了他就要点头哈腰?他姥姥的,风水轮流转,姓穆的很快就要走八字啦!” 依阿华吃惊得像是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穆有仁。因为在她少有的几次与郭斧、穆有仁的直接接触中,穆有仁都是表现得很有分寸,对郭斧毕恭毕敬的态度丝毫不亚于儿子对父亲。她相信,醉梦中的穆有仁才是真实的穆有仁,由此也对他产生了一些厌恶。 所以,依阿华一点儿不怀疑,做成这样大一个扣子让郭斧钻进去,穆有仁一定是始作俑者,因为再弱智的人也看得明白,能够从郭斧倒台直接受益的,除了穆有仁不会有第二人。但是,那老家伙也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积极,而且出手如此狠毒,却是她一直没想明白的。如果不是他们许诺那么大一笔酬劳,她真的不忍心借助自己的手再从背后给那位蒙在鼓里的郭市长捅上一刀。 事到如今,随着事态的发展,依阿华逐渐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已经进账的上千万新崭崭的票子,而是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们像没事一样依旧衣着光鲜地徜徉于灯红酒绿之间,自己却被迫过着这种形同囚禁一样的日子,而且听话听音,那天在电话里,他竟然表示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公开场合中。这未免欺人太甚!今天这场足可以让她风光半辈子的文艺演出,彻底勾起了依阿华心底的怒火! 她打通田中秋的电话,命令他马上过来。 田中秋在电话里说:“大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现在全市警力都在晚会现场执勤,我哪里走得开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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