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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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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苍云:“韦苏州少时,以三卫郎事玄宗,豪纵不羁。玄宗崩,始折节务读书。然余观其人,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扫地焚香而坐,与豪纵者不类。其诗清深妙丽,虽唐诗人之盛,亦少其比,又岂似晚节学为者,岂苏州自序之过欤?然天宝间不闻苏州诗,则其诗晚乃工,为无足怪。” 叶石林《南宫诗话》云:“苏州诗律深妙,白乐天辈固皆尊称之,而行事略不见唐史为可恨。以其诗语观之,其人物亦当高胜不凡。刘禹锡集中有太和六年举自代一状,然应物《温泉行》云:‘北风惨惨投温泉,忽忆先皇巡幸年。身骑厩马引天仗,直至华清列御前。’则尝逮事天宝间也,不应犹及太和时,盖别是一人,或集之误。” 苕溪渔隐云:“《苏州集》有《燕李录事》诗云:‘与君十五侍皇闱,晓拂炉烟上玉墀。’又《温泉行》云:‘出身天宝今几年,顽钝如锤命如纸。’余以《编年通载》考之,天宝元年至太和六年,计九十一年。应物于天宝间已年十五,及有出身之语,不应能至太和间也。蔡宽夫云刘禹锡所举别是一人,可以无疑矣。” 《容斋随笔》云:“《韦苏州集》中有《逢杨开府》诗云:‘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摴蒱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惸嫠。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味此诗,盖应物自叙其少年事也,其不羁乃如此。李肇《国史补》云:‘应物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其为诗驰骤建安已还,各得风韵。’盖记其折节后来也。应物为三卫,正天宝间,所为如是,而吏不敢捕,又以见时政矣。” 与时谓应物行事散轶,唐史失不立传,故诸家之说,未能会于一。近世沈明远始檃括《应物集》及它书为传,甚详。然论断中亦以刘宾客所举为疑。今笔于此:韦应物,京兆长安县人也。其家世自宇文周时,孝宽以功名为将相,而其兄夐高尚不仕,号为逍遥公。夐之孙待价,仕隋为左仆射,封扶阳公。待价生令仪,为唐司门郎中。令仪生銮,銮生应物。少游太学。当开元、天宝间,宿卫仗内,亲近帷幄,行幸毕从,颇任侠负气。洎渔阳兵乱后,流落失职,乃更折节读书。屏去武功之上方,复返沣上,园庐芜没,贫无以自业。客游江淮间,所与交结,皆一时名士。因从事河阳,去为京兆功曹,摄高陵令。永泰中,迁洛阳丞。两军骑士,倚中贵人势,骄横为民害。应物疾之,痛绳以法,被讼弗为屈,弃官,养疾同德精舍。起为鄠令。大历十四年,除栎阳令,复以疾谢去,归寓西郊,择胜隐于善福祠,从诸生学问,澹如也 。 建中二年,拜尚书比部外郎。明年,出为滁州刺史。滁山川清远,山中多隐君子,应物风流岂弟,与其人览观赋诗,郡以无事,人安乐之。四年十月,德宗幸奉天,应物自郡遣使间道奔问行在所。明年兴元甲子,使还,诏嘉其忠 。终更贫,不能归,留居郡之南岩。俄擢江州刺史。居二岁,召至京师。贞元二年,由左司郎中补外,得苏州刺史。在郡延礼其秀民,抚其惸嫠甚恩 。 久之,白居易自中书舍人出守吴门,应物罢郡,寓于郡之永定佛寺。太和,以太仆少卿兼御史中丞,为诸道盐铁转运、江淮留后,年九十余矣。不知其所终 。有子曰庆复,为监察御史、河东节度掌书记。应物性高洁,善为诗,气质闲妙,浑然天成,初若不用工,而近世诗人莫及也。 白居易尝语元稹曰:“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深得讽谏之意,而五言尤为高远雅淡,自成一家。”其为时人推重如此。浮屠皎然者,颇工近诗,尝拟应物体格,得数解为贽,应物弗善也。明日,录旧贽以见,始被领略,曰:“人各有能有不能,盖自天分学力有限。子而为我,且失其故步矣,但以所诣自名可也。”皎然心服焉 。 应物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为吴门时,年已老矣,而诗益造微,世亦莫能知之也。 子沈子曰:予读韦苏州诗,超然简远,有正始之风,所谓朱丝疏弦,一唱三叹者。应物当开元、天宝,宿卫仗内,为郎、刺史于建中,以迄贞元,而文宗太和中,刘禹锡乃以故官举之,计其年九十余,而犹领转输剧职,应物何 寿而康也?然自吴郡以后,不复有诗文见于录者,岂亡之邪?使应物而无死,其所为当不止此;以应物为终于吴郡之后,则禹锡之所举者犹无恙也,盖不可得而考也。《新唐书·文艺传》称应物有文在人间,史逸其传,故不录。予既爱其诗,因考次其平生,行义官阀,皆有凭藉,始终可概见如此,恨史官编摩疏陋耳。嗟夫!应物崎岖,身阅盛衰之变,晚乃折节学问,今其诗往往及治道,而造理精深。士固有悔而能复,厄而后奇者,如应物有以自表见于后世,岂偶然哉? 《渔隐丛话后集》又载韩子苍云:“韦苏州少时,以三卫郎事玄宗,豪纵不羁。”余因记《唐宋遗史》云:“韦应物赴杜鸿渐宴,醉宿驿亭,见二佳人在侧,惊问之。对曰:‘郎中席上与司空诗,因令二乐妓侍寝。’问:‘记得诗否?’一妓强记,乃诵曰:‘高髻云鬟宫样装,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观此,则应物豪纵不羁之性,暮年犹在也。 子苍又云:“余观韦苏州,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扫地焚香而坐。”此是《韦集》后王钦臣所作序载《国史补》之语,但恐溢美耳。 与时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国史补》之说固未可信,又安知《唐宋遗史》为得其实乎?此未可以臆断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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