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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编·卷二(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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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旂叟为广西宪,会僚属小酌,曰:“今日之集,非特不谈风月,亦且不论文章,只说政疵民病。”众皆唯唯。余从容曰:“若谈夫子、孟轲之文章,以浇光风霁月之胸次,则民吾同胞,物吾同与也。痒 疴疾痛,举切吾身,施之有政,当有本末先后,而民病庶乎有瘳矣。”旂叟甚喜,不以为忤。旂叟号西堂先生,开明练达,遇事如破竹。性刚介,有不可,必达其意而后止。在广西岁余,丐祠归养亲。发奏牍之日,即出台治,寓僧舍,不请俸给钱。将漕湖南,总所专人来索钱,在庭咆哮无礼,命杖而黥之。既毕,上章自劾,乞归田里,总所迄不敢害。朝廷为颁召命,然竟卒于湖南。其将卒也,请僚属入卧内,命吏取案牍来,处榻判结数事。既毕,又曰:“某县有母诉其子者,此关系风教,不可不施行。”命取来,又判讫。略言及身后事,与僚属揖别,须臾已逝矣。其精爽不乱如此。有《对越集》百卷行于世,皆其历任判断之语也。近年门生故吏合辞请于朝,特谥清敏。余初任为容南法掾,才数月,偶留帅幕。旂叟忽袖中出职状一纸畀余,余辞以未书一考,不当受。旂叟曰:“固也,子亦漫收之,若书一考,而某未以罪去,则可以放散。不然,亦聊见某具一只眼耳。”又曰:“非特不必以诗文相惠,明日亦不必到客位。”因言近日来谀风可羞,长官招僚属一杯。其初招也,则有所谓谢请。其既毕也,又有所谓谢会。一杯之酒,两至客位,行之者不以为耻,此何等风俗耶!小官不足责,推其原,皆由长官无见识,妄自尊大,遂成此风。此虽小事,然摧坏小官气节,关系却大。” 《周礼》:“庖人共祭祀之好羞。”郑康成注云:好羞,谓四时所谓膳食。若荆州之蟹鱼,扬州之蟹胥。陆德明音释云:蟹、酱也。山谷诗云:“蟹胥与竹萌,乃不美羊腔。” 或曰,用兵之法,杀人如刈草,使钱如使水。余曰,军无赏,士不往;军无财,士不来。使钱如使水可也,乃若杀人如刈草,则非至论。夫军事固以严济,然礼乐慈爱,战所蓄也。所以不得已而诛不用命者,盖一有逗挠乱行,则三军暴骨矣。诛一人,所以全千万人,岂以多杀为能、以嗜杀为贵哉?若如所言,则赵充国、王忠嗣、曹彬反不若白起辈矣。 杨东山尝谓余曰:“文章各有体,欧阳公所以为一代文章冠冕者,固以其温纯雅正,蔼然为仁人之言,粹然为治世态音,然亦以其事事合体故也。如作诗,便几及李杜。作碑铭记序,便不减韩退之。作《五代史记》,便与司马子长并驾。作四六,便一洗《昆》体,圆活有理致。作《诗本义》,便能发明毛、郑之所未到。作奏议,便庶几陆宣公。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盖得文章之全者也。其次莫如东坡,然其诗如武库矛戟,已不无利钝。且未尝作史,藉令作史,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未必能及欧公也。曾子固之古雅,苏老泉之雄健,固亦文章之杰,然皆不能作诗。山谷诗骚妙天下,而散文颇觉琐碎局促。渡江以来,汪、孙、洪、周,四六皆工,然皆不能作诗,其碑铭等文,亦只是词科程文手段,终乏古意。近时真景元亦然,但长于作奏疏。魏华甫奏疏亦佳,至作碑记,虽雄丽典实,大概似一篇好策耳。”又云:“欧公文,非特事事合体,且是和平深厚,得文章正气。盖读他人好文章如吃饭,八珍虽美而易厌,至于饭,一日不可无,一生吃不厌。盖八珍乃奇味,饭乃正味也。” 绍定辛卯临安之火,比辛酉之火加五分之三,虽太庙亦不免,而史丞相府独全。洪舜俞诗云:“殿前将军猛如虎,救得汾阳令公府,祖宗神灵飞上天,可怜九庙成焦土。”时殿帅乃冯时也,人言籍籍,迄今不免责。 韩蕲王之夫人,京口娼也。尝五更入府,伺候贺朔。忽于庙柱下见一虎蹲卧,鼻息齁齁然,惊骇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众,往复视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问其姓名,为韩世忠。心异之,密告其母,谓此卒定非凡人。乃邀至其家,具酒食,至夜尽欢,深相结纳,资以金帛,约为夫妇。蕲王后立殊功,为中兴名将,遂封两国夫人。蕲王尝邀兀术于黄天荡,几成擒矣。一夕,凿河遁去。夫人奏疏言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责。举朝为之动色,其明智英伟如此。 乾道间,林谦之为司业,与正字彭仲举游天竺。小饮论诗,谈到少陵妙处,仲举微醉,忽大呼曰:“杜少陵可杀!”有俗子在邻壁闻之,遍告人曰:“有一怪事,林司业与彭正字在天竺谋杀人。”或问所谋杀者为谁,曰:“杜少陵也,不知是何处人。”闻者绝倒,喧传缙绅间。余谓此言亦不足怪,若曹操之于杨德祖,隋炀之于薛道衡,盖真杀之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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