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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戡黎


  “《西伯戡黎》不叙戡黎事,专记祖伊告王之词。盖西伯既专征伐,德业日盛,纣恶不悛,必有覆亡之虑。故祖伊不避忌讳,沈痛道之,冀纣改悔,洵不愧直言敢谏之臣。读经者念祖伊之忠良,恨受王之不晤可也。乃抛却正文,但辨戡黎为武王,非文王,而蔡氏复谓周家初无利天下之心,又谓殷之亡初无与于周,究竟为文王讳乎?为武王讳乎?苏东坡曰:‘祖伊之谏,尽言不讳。汉、唐中主所不能容者,纣虽不改,而终不怒,祖伊得全。则后世人主不如纣者多矣。”此言实为透辟。

  观《东坡书传》中,绝无一语及周不利殷,而直本《史记》,断西伯为文王。呜呼!祖伊之心何心哉?恐而奔告,所恐者谁哉?”

  《北轩笔记》(元陈世隆著)所论,仍是争辩西伯一面,于祖伊心事似尚未明了。顾其说有洽于愚衷,因附录之。考亭云:“《西伯戡黎》看来只不伐纣,其他事亦都做了。若说文王终守臣节,何故有此?只是后人因孔子‘以服事殷’一句,遂委曲回护如此。其说然否?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其中有多少道理,多少忠孝,多少诚心。委曲至此,便是至德。其伐崇戡黎,只因纣赐弓矢铁钺,得专征伐,故不道之国西伯得而伐之耳。然则祖伊之奔告谓何?盖臣子之心有见于兴亡之会,故因戡黎之事恐而奔告,虑纣之必亡,欲其改过以图存。非谓文王取纣之天下也。观其奔告之词,只称殷之不德,而不及周,则其本情可知矣。若曰文王伐崇戡黎都做了,只不伐纣,是谓曹操东征西讨都做了,只未取汉是一样,然则孔子何私于文王,特为溢美?后人何私于孔子,曲为回护?若以孔子之言未可信,则天下更有可信之言乎?或曰武王继文王为西伯,戡黎者武王也。纣使胶鬲视师,而曰西伯何来?盖武王将欲伐纣而先戡黎也。若然,则文王之心事愈益明白。使西伯而文王也,则祖伊之恐徒以其理,使西伯而武王也,则祖伊之恐明见其势。可恐而卒不如所恐,文之所以为文也,可恐而即如其所恐,武之所以为武也。”

  而考亭于武之伐纣,则曰“武王于此自是住不得”,于文王以服事殷,却曰“只不伐纣”,是以文王之伐纣反不如武王之伐纣为直截也,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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