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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3)


  狄青既破侬智高,平邕州,上甚喜,欲以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宰相庞籍曰:“昔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得荆南、湖南之地,方数千里,兵不血刃,不过迁官、加爵邑、赐金帛,不用为枢密使也。曹彬平江南,禽李煜,欲求使相,太祖不与,曰:‘今西有河东,北有幽州,汝为使相,那肯复为朕死战邪!’赐钱二十万贯而已。祖宗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壤,此陛下所当法也。今青奉陛下威灵,殄戮凶丑,克称圣心,诚可褒赏,然方于延钊与彬之功,则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则青名位极矣,寇盗之警不可前知,万一他日青更立大功,欲以何官赏之哉?且枢密使高若讷无过,若之何罢之?不若且为之移镇,加检校官,赐之金帛,亦足以酬青之功矣。”上曰:“向者谏官御史言:若讷举胡恢书石经,恢狂险无行;又若讷前导者欧人致死,可谓无过乎?”庞公曰:“今之庶僚举选人充京官,未迁官者犹不坐,况若讷大臣,举恢以本官书石经,未尝有所迁也,奈何以此解其枢务哉?若讷居马上,前导去之里余,不幸殴人致死,若讷寻执之以付开封府正其法,若讷何罪哉?且谏官御史上言之时,陛下既以赦若讷不问矣,今乃追举以为罪,无乃不可乎?”参知政事梁适曰:“王则止据贝州一城,文彦博攻而拔之,还为宰相;侬智高扰乱广南两路,青讨平之,为枢密使何足为过哉?”籍曰:“贝州之赏,当时论者已嫌其太重。然彦博为参知政事,若宰相有缺,次补亦当为之,况有功乎?又国朝文臣为宰相,出入无常;武臣为枢密使,非有大罪不可罢也。且臣不欲使青为枢密使者,非徒为国家惜名器,亦欲保全青之功名耳。青起于行伍,骤擢为枢密副使,中外汹汹,以为朝廷未有此比。今青立大功,言者方息,若又赏之太过,是复召众言也。”争之累日,上乃从之,曰:“然则更与其诸子官,何如?”籍曰:“昔卫青有功,四子皆封侯,此固有前世之比,无伤也。”于是以青为护国军节度使、河中尹,加检校太傅,诸子皆超迁数官,赏赐金帛甚厚。后数日,两府奏事,上顾籍笑曰:“卿前日商量除狄青官,深合事宜,可谓深远之虑矣。”

  是时,适意以若讷为枢密使,位在己上,宰相有缺,若讷当次补;青武臣,虽为枢密使,不妨己涂辙,故于上前争之。既不能得,退甚不怿,乃密为奏,言狄青功大,赏之太薄,无以劝后;又密令人以上前之语告青;又使人语内侍省押班石全斌,使于禁中自讼其功,及言青与孙沔褒赏太薄,适许为外助。上既日日闻之,不能无信。顷之,两府进对,上忽谓籍曰:“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石全斌先给观察使俸,更俟一年,除观察使,高若讷优迁一官,加近上学士,置之经筵。”又言张尧佐亦除宣徽使,声色俱厉。籍错愕,对曰:“容臣等退至中书商议,明日再奏。”上曰:“勿往中书,只于殿门阁内议之,朕坐于此以俟之也。”若讷时为户部侍郎,籍乃与同列议于阁内,以若讷为尚书左丞,加观文殿学士兼侍读,其余皆如圣旨。入奏之,上容色乃和,遂下诏行之。

  始平公自定州归朝,既入见,退诣中书,白执政以求致仕。执政曰:“康宁如是,又主上意方厚,而求去如此之坚,何也?”始平公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厌弃,然后去,乃不得已也,岂得为止足哉?”因退归私第,坚卧不起。自青州至是,三年凡七上表,其札子不可胜数,朝廷乃许之,以太保致仕。是时论者皆谓公精力充壮,必未肯决去,至是乃服。

  嘉祐违豫。嘉祐元年正月甲寅朔,上御大庆殿,立仗朝会。前夕,大雪,至压宫架折。上在禁庭,跣祷于天。及旦而霁,百官就列。既卷帘,上暴感风眩,冠冕欹侧,左右复下帘。或以指抉上口出涎,乃小愈;复卷帘,趣行礼而罢。

  戊午,宴契丹使者于紫宸殿,平章事文彦博奉觞诣御榻上寿,上顾曰:“不乐邪?”彦博知上有疾,猝愕无以对。然尚能终宴。己未,契丹使者入辞,置酒紫宸殿,使者入至庭中,上疾呼曰:“趣召使者升殿,朕几不相见!”语言无次。左右知上疾作,遽扶入禁中。文彦博遣人以上旨谕契丹使者,云昨夕宫中饮酒过多,今日不能亲临宴,遣大臣就驿赐宴,仍授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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