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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4)


  曾布为三司使,与吕嘉问争市易事,介甫主嘉问,布坐左迁。诏命始出,朝士多未知之。布字子宣,嘉问字望之。或问刘贡父,曰:“曾子避席。”又问:“望之何如?”曰:“望之俨然。”介甫闻之,不喜,由是出贡父知曹州。冯当世、孙和甫、吕晦叔、薛师正同在枢府,三人屡于上前争论,晦叔独默不言。既而上顾问之,晦叔方为之开析可否,语简而当,上常纳之,三人亦不能违也。出则未尝语人。外皆讥晦叔循默,不副众望,晦叔亦不辨也,而同僚或为辨之。

  上好与两府议论天下事,尝谓晦叔曰:“民间不知有役矣。”对曰:“然。上户昔以役多破家,今则饱食安居,诚幸矣;下户昔无役,今率钱,则苦矣。”上曰:“然则法亦当更矣。”

  晦叔与师正并命入枢府,师正事晦叔甚恭,久之,晦叔亦稍亲之,议事颇相佐佑。阁门副使韩存宝将陕西兵讨戎泸蛮,拔数栅,斩首数百级。上欲优进官秩,以劝立功者,师正曰:“戎泸本无事,今优赏存宝,后有立功大于此者,何以加之?”晦叔曰:“薛向言是也。”乃除四方馆使。

  市易司法,听人赊贷县官货财,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贪人及无赖子弟,多取官贷,不能偿,积息、罚愈滋,囚系督责,徒存虚数,实不可得。刑部郎中王居卿初提举市易司,奏以田宅金帛抵当者,减其息;无抵当徒相保者,不复给。自元丰二年正月七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负罚钱悉蠲之,凡数十万缗;负本息者,延期半年。众议颇以为惬。

  李南公知长沙县,有斗者,甲强乙弱,各有青赤,南公召使前,自以指捏之,曰:“乙真甲伪也。”诘之,果服。盖南方有榉柳,以叶涂肤,则青赤如殴伤者;剥其皮,横置肤上,以火熨之,则如掊伤者,水洗不落。南公曰:“殴伤者血聚而内硬,伪者不然,故知之。”

  有一村多豪户,税不可督,所差户长辄逃去。南公曰:“然则此村无用户长,知县自督之。”书其村名,帖之于柱。豪右皆惧,是岁初限未满,此村税最先集。

  又诸村多诡名,税存户亡,每岁户长代纳,亦不可差。南公悉召其村豪右,谓之曰:“此田不过汝曹所典买耳,与汝期一月,为我推究,不则汝曹均分输之。”及期,尽得冒佃之人,使各承其税。

  河北提点刑狱有班行犯罪,下狱按之,不服,闭口不食百余日,狱吏不敢考讯,甚患之。南公曰:“吾立能使之食。”引出,问曰:“吾欲以一物塞君鼻,君能终不食乎?”其人惧,即食,且服罪。人问其故,南公曰:“彼必善服气者,以物塞鼻则气结,故惧。”

  王罕知潭州,州素号多事,知州多以威严取办,罕独以仁恕为之,州事亦治。有老妪病狂,数邀知州诉事,言无伦理,知州却之则悖詈。先后知州以其狂,但命徼者屏逐之。罕至,妪复出,左右欲逐之,罕命引妇厅事,召使前,徐问。妪虽言杂乱无次,亦有可晓者:乃本为人嫡妻,无子,其妾有子,夫死为妾所逐,家赀为妾尽据之。妪屡诉于官,不得直,因愤恚发狂。罕为直其事,尽以家赀还之,吏民服其能察冤。

  旧制,试院门禁严密,家人日遣报平安,传数人口,讹谬皆不可晓,常苦之。皇祐中,王罕为监门,始置平安历,使吏隔门问来者,详录其语于历;传入院中,试官复批所欲告家人之语及所取之物于历;罕遣吏隔门呼其人读示之,往来无一差失。自知举至封弥、誊录、巡铺共一历,人皆见之,不容有私,人甚便之。是后遵以为法。

  元丰元年正月十五日夜,张灯,太皇太后以齿疾不能食,不出观。故上于闰月十五日夜于禁中张灯,露台妓乐俱入,太皇太后疾尚未平,酒数行而起。

  其年冬,太皇太后得水疾,御医不能愈。会新知邠州薛昌期久病水疾,得老兵王麻胡疗之,数日而愈。上闻之,遣中使召麻胡入禁中疗太皇太后疾,亦愈。上喜,即除麻胡翰林医官,赐金紫,仍赐金帛,直数千缗。

  岐王夫人,冯侍中拯之曾孙也,失爱于王,屏居后阁者数年。元丰二年春,岐王宫遗火,寻扑灭。夫人闻有火,遣二婢往视之。王见之,诘其所以来,二婢曰:“夫人令视大王耳。”王乳母素憎夫人,与王二嬖人共谮之,曰:“火殆夫人所为也。”王怒,命内知客鞫其事,二婢不胜拷掠,自诬云:“夫人使之纵火。”王杖二婢,且泣诉于太后曰:“新妇所为如是,臣不可与同处。”太后怒,谓上:“必斩之!”上素知其不睦,必为左右所陷,徐对曰:“彼公卿家子,岂可遽尔?俟按验得实,然后议之。”乃召二婢使宫官郑穆同鞫于皇城司。数日,狱具,无实,又命宫官冯诰录问。上乃以具狱白太后,因召夫人入禁中,夫人大惧,欲自杀,上遣中使慰谕曰:“汝无罪,勿恐。”且命径诣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亦慰存之。太后与上继至,诘以火事,夫人泣拜谢罪,乃曰:“纵火则无之;然妾小家女,福薄,诚不足以当岐王伉俪,幸赦其死,乞削发出外为尼。”太后曰:“闻汝诅詈岐王,有诸?”对曰:“妾乘忿,或有之。”上乃罪乳母及二嬖人,命中使送夫人于瑶华宫,不披戴,旧俸月钱五十缗,更增倍之,厚加资给,曰:“俟王意解,当复迎之。”

  元丰四年冬,朝廷大举讨夏国。十一月,环庆都总管高遵裕出旱海,皇城使、泾原副都总管刘昌祚出胡卢河,共趣灵州,诏昌祚受遵裕节制。昌祚上言军事不称旨,上赐遵裕书云:“昌祚所言迂阔,必若不任事者,宜择人代之。”遵裕由是轻昌祚。既而昌祚先至灵武城下,或传昌祚已克灵武城,遵裕在道中闻之,即上表贺曰:“臣遣昌祚进攻,已克其城。”既而所传皆虚。遵裕至灵武城,以为城朝夕可下,徙昌祚军于闲地,自以环庆兵攻之。时军中皆无攻具,亦无知其法者,遵裕旋令采木造之,皆细小朴拙不可用。又造土囊,欲以填堑。又欲以军法斩昌祚,从共救解之。昌祚忧恚成疾,泾原军士皆愤怒。转运判官范纯粹谓遵裕曰:“两军不叶,恐生他变。”力劝遵裕诣昌祚营问疾,以和解之。遵裕又使呼城上人曰:“何不亟降?”其人曰:“我未尝战,何谓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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