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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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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章 六经之文不相师也,而后世不敢轩轾。后之为文者,吾惑矣。 拟韩临柳,效马学班,代相祖述,窃其糟粕,谬矣。夫文以载道也,苟文足以明道,谓吾之文为六经可也。何也?与六经不相叛也。否则,发明申、韩之学术,饰以六经之文法,有道君子以之覆瓿矣。 诗、词、文、赋,都要有个忧君爱国之意,济人利物之心,春风舞雩之趣,达天见性之精;不为赘言,不袭馀绪,不道鄙迂,不言幽僻,不事刻削,不徇偏执。 一先达为文示予,令改之,予谦让。先达曰:“某不护短,即令公笑我,只是一人笑。若为我回护,是令天下笑也。”予极服其诚,又服其智。嗟夫!恶一人面指,而安受天下之背笑者,岂独文哉?岂独一二人哉?观此可以悟矣。 议论之家,旁引根据,然而,据传莫如据经,据经莫如据理。 古今载籍之言率有七种:一曰天分语。身为道铸,心是理成,自然而然,毫无所为,生知安行之圣人。二曰性分语。理所当然,职所当尽,务满分量,毙而后已,学知利行之圣人。 三曰是非语。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以劝贤者。四曰利害语。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以策众人。五曰权变语。托词画策以应务。六曰威令语。五刑以防淫。七曰无奈语。五兵以禁乱。此语之外,皆乱道之谈也,学者之所务辨也。 疏狂之人多豪兴,其诗雄,读之令人洒落,有起懦之功。 清逸之人多芳兴,其诗俊,读之令人自爱,脱粗鄙之态。沉潜之人多幽兴,其诗淡,读之令人寂静,动深远之思。冲淡之人多雅兴,其诗老,读之令人平易,消童稚之气。 愁红怨绿,是儿女语,对白抽黄,是骚墨语,叹老嗟卑,是寒酸语,慕膻附腥,是乞丐语。 艰语深辞,险句怪字,文章之妖而道之贼也,后学之殃而木之灾也。路本平,而山溪之,日月本明,而云雾之。无异理,有异言,无深情,有深语。是人不诫,而是书不焚,有世教之责者之罪也。若曰其人学博而识深,意奥而语奇,然则孔、盂之言浅鄙甚矣。 圣人不作无用文章,其论道则为有德之言,其论事则为有见之言,其叙述歌咏则为有益世教之言。 真字要如圣人燕居危坐,端庄而和气自在,草字要如圣人应物,进退存亡,辞受取予,变化不测,因事异施而不失其中。 要之同归于任其自然,不事造作。 圣人作经,有指时物者,有指时事者,有指方事者,有论心事者,当时精意与身往矣。话言所遗,不能写心之十一,而儒者以后世之事物,一己之意见度之,不得则强为训诂。呜呼! 汉宋诸儒不生,则先圣经旨后世诚不得十一,然以牵合附会而失其自然之旨者,亦不少也。 圣人垂世则为持衡之言,救世则有偏重之言。持衡之言达之天下万世者也,可以示极,偏重之言因事因人者也,可以矫枉。 而不善读书者,每以偏重之言垂训,乱道也夫!诬圣也夫! 言语者,圣人之糟粕也。圣人不可言之妙,非言语所能形容。汉宋以来,解经诸儒泥文拘字,破碎牵合,失圣人天然自得之趣,晦天下本然自在之道,不近人情,不合物理,使后世学者无所适从。且其负一世之高明,系千古之重望,遂成百世不刊之典。后学者岂无千虑一得,发前圣之心传,而救先儒之小失?然一下笔开喙,腐儒俗士不辨是非,噬指而惊,掩口而笑,且曰:“兹先哲之明训也,安得妄议?”噫!此诚信而好古之义也。泥传离经,勉从强信,是先儒阿意曲从之子也。昔朱子将终,尚改诚意注说,使朱子先一年而卒,则诚意章必非精到之语;使天假朱子数年,所改宁止诚意章哉? 圣人之言,简淡明直中有无穷之味,大羹玄酒也;贤人之言,一见便透,而理趣充溢,读之使人豁然,脍炙珍羞也。 圣人终日信口开阖,千言万语,随事问答,无一字不可为训。贤者深沉而思,稽留而应,平气而言,易心而语,始免于过。出此二者,而恣口放言,皆狂迷醉梦语也,终日言无一字近道,何以多为? 诗低处在觅故事寻对头,高处在写胸中自得之趣,说眼前见在之景 自孔子时便说“史不阙文”,又曰“文胜质则史”,把史字就作了一伪字看。如今读史只看他治乱兴亡,足为法戒,至于是非真伪,总是除外底。譬之听戏文一般,何须问他真假,只是足为感创,便于风化有关。但有一桩可恨处,只缘当真看,把伪底当真,只缘当伪看,又把真底当伪。这里便宜了多少小人,亏枉了多少君子。 诗辞要如哭笑,发乎情之不容已,则真切而有味。果真矣,不必较工拙。后世只要学诗辞,然工而失真,非诗辞之本意矣。 故诗辞以情真切、语自然者为第-。 古人无无益之文章,其明道也不得不形而为言,其发言也不得不成而为文。所谓因文见道者也,其文之古今工拙无论。 唐宋以来,渐尚文章,然犹以道饰文,意虽非古,而文犹可传,后世则专为文章矣。工其辞语,涣其波澜,炼其字句,怪其机轴,深其意指,而道则破碎支离,晦盲否塞矣,是道之贼也。 而无识者犹以文章崇尚之,哀哉! 文章有八要,简、切、明、尽、正、大、温、雅。不简则失之繁冗,不切则失之浮泛,不明则失之含糊,不尽则失之疏遗,不正则理不足以服人,不大则失冠冕之体,不温则暴厉刻削,不雅则鄙陋浅俗。庙堂文要有天覆地载,山林文要有仙风道骨,征伐文要有吞象食牛,奏对文要有忠肝义胆。诸如此类,可以例求。 学者读书只替前人解说,全不向自家身上照一照。譬之小郎替人负货,努尽筋力,觅得几文钱,更不知此中是何细软珍重。 《太玄》虽终身不看亦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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