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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陷】 夏桂州主复河套,欲为书生封公侯计,至作《渔家傲》曲,遍令人属和,以为功在漏刻,至世宗入仇、严之谮始惊怖自辨,诿出套之罪于会铣,上终不听,以至西市之僇。此何异蔡元长主复燕云,及送其子攸北征诗云:“百年信誓须坚守,六月王师盍少休?”又云:“身非帷幄若为筹”,盖诿伐辽之罪于蔡攸,比金人入犯,京终不免潭州窜死。初同一任事,后同一卸责,然蔡预策北征之必败,而夏不能料套功之无成,其识见相去远矣。当夏未下狱时,适陕西澄城县有移山之变,事在嘉靖二十六年七月廿一日,直至十二月廿八日始入奏,时上方修长生祈福,而元旦得实封,且正值会铣出塞失利之期,上震惧且大怒,而严介溪授真人陶仲文密计,令谮夏于上,谓山崩应在圣躬,可如周太史答楚昭王故事,移于将相,又私语大珰汉世灾异赐三公死以应天变,又密疏引翟方进事,而夏遂不免矣。上元旦即下圣谕,谓气数固莫逃,亦不可坐视者是也。夏死后十四年为壬戌岁,严败亦由术士蓝道行扶乩,传仙语称嵩奸而阶忠,上玄不诛而待上诛,时皆云徐华亭实使之。盖夏、严受祸,皆出雠口,而扶乩更巧于占验矣。当其同在事时,严之事贵溪,如子之奉严君,唯诺趋承,无复僚友之体,夏故浅人,遂视之如奴客。严虽深险,然为华亭所笼络,移乡贯,结婚姻,时时预其密谋,因以心膂相寄。不虞两公各怀腹剑,阳托丙魏房杜之同心,阴学勾践沼吴之故智,可畏哉。严之杀夏,阴佑之者陆炳、崔元也。严即逐后,乃子世蕃再以逃军被重劾,时华意尚犹豫,而同里人杨豫孙、范惟丕进谋,不如杀之以绝祸本,徐始憬然悟,而弃市之旨下矣。陆、崔武人不足道,华亭所善两公,俱名士大夫,惜哉。华亭谢事,高中元亦欲杀之,然而仇隙久着,且举动明白,不设阴谋,如曹操议除杨彪,尚有英雄气。 【宰相黩货】 士大夫黩货无厌者,固云龌龊下流,然为子孙计,或是一理。古来宰相如秦会之者,其子秦熺固其妇翁王仲山之孙,而故相王珪之会孙也,于秦氏何预,乃积镪侔帝室,至死后四方珍异犹集其门,且欲以熺嗣为宰相,抑何愚耶?世庙末年,严分宜纵其子世蕃受赂,以致于败。初闻故老云,世蕃亦非介溪子,余未深信;及阅赵浚谷中丞为吏部郎中王与龄行状,直云世蕃为螟蛉子,则分宜固无后也。名秽家灭,为千古笑端,是诚何心。当见大珰用事者,其贪墨或十倍于缙绅,而江南富僧蓄赀巨万,瓶钵之余,至侪程卓,此辈肝肠,定与人殊,何足深尤,但士人效之,则污齿颊差史册耳。 正、嘉以来宰相无子者数人,如李西涯之清苦无复可议,曹健齐元之秽裂不足挂齿,若杨邃庵之急于赒人,夏桂溪之侈于奉眷,袁元峰之溺于女嬖,虽交际稍通融,尚是高明之过。最后高中元平日以素丝自豪,即弹章满公交车,未有訾及其守者,唯弇州以簠簋议之,说者谓出于怼笔。直至近日嗣子辈争产,始知其家之厚,人之难知如此。 【权臣籍没怪事】 元载胡椒八百斛,蔡京蜂儿三十七秤,王黼黄雀鲊堆至三楹,童贯剂成理中丸千斤,贾似道果子库内只糖霜亦数百瓮,此犹云食物也;嘉靖间籍没严分宜,则碧玉白玉围棋数百副,金银象棋亦数百副,若对局用之,最为滞重不堪,藏之则又无谓,真是长物。然收藏法书名画最多,至以《清明上河图》特起大狱,而终不得,则贪残中又带雅趣,较之领军鞋一屋,似差胜之。 闻籍分宜时,有亵器乃白金美人,以其阴承溺,尤属可笑。莅事者谓非雅物,难以进上,因镕成镪以充数。 【籍没古玩】 严氏被籍时,其它玩好不经见,唯书画之属入内府者,穆庙初年出以充武官岁禄,每卷轴作价不盈数缗,即唐宋名迹亦然,于是成国朱氏兄弟以善价得之,而长君希忠尤多,上有“宝善堂”印记者是也。后朱病亟,渐以饷江陵相,因得进封定襄王。未几张败,又遭籍没入官,不数年为掌库臣官盗出售之,一时好事者,如韩敬堂太史、项太学墨林辈争购之,所蓄皆精绝。其时值尚廉,迨至今日,不啻什伯之矣。其曾入严氏者有袁州府经历司半印,入张氏者有荆州府经历司半印,盖当时用以籍记挂号者,今卷轴中有两府半印并钤于首幅,盖二十年间,再受填宫之罚,终于流落人间,每从豪家展玩,辄为低徊掩卷焉。但此后黠者,伪作半印以欺耳食之徒,皆出苏人与徽人伎俩,赝迹百出,又不可问矣。 自江陵与冯保籍没后,上用法益严,凡有犯者不贷。后来如富民徐性善之属,既以法见籍,而司礼掌印大珰张诚得罪,并其司房锦衣南镇抚司佥书霍文炳者,亦俱没入,霍用事久,其橐不赀。又如故太监客用之属,亦从此例。群小因妄测上有意实左藏,至奸徒王锦袭、王守仁辈,密告先世曾寄重宝于楚府,且及故大司大司空延安杨晴川兆,杨先被籍,而差官同守仁往勘楚府者,还奏所列无一实状,守仁即下狱论斩,于是凶党震惧,天下益服上英断云。 霍文炳之被籍,有空房为江右一词臣赁居,其下有伏藏数万金,或云词臣发之,掩为己有。巡城御史况上进露章于朝,词臣削籍去,其事之有无不可知。然此公理学名臣,官至坊局,时望甚重,是年丁酉已定南京主考,忽被污见斥,其程策无所用之,遂以畀相知二人,因有应天、河南二录雷同之事。阿堵作祟,宛转蔓延一至于此,奇哉! 【籍没二相之害】 籍没罪人资产,在前朝不能尽纪,如世庙末年之籍严分宜,时世蕃闻重劾,先往戍所,而其子绍庭为缇帅,驰急足归报乃祖,预匿诸珍宝于所亲厚。及钦遣使者至,所籍不及额之半,于是株累其姻友,以至无辜,俱严刑赔补。如鄢懋卿、万寀辈受其卵翼,为之角距以取富贵,固不足惜,而江右小民,疮痍数十年犹未复,亦可哀矣。今上癸未甲申间,籍故相张江陵,其贻害楚中亦如之。江陵长子敬修为礼部郎中者,不胜拷掠,自经死,其妇女自赵太夫人而下,始出宅门时,监搜者至揣及亵衣脐腹以下,如金人靖康间搜宫掖事,其婴稚皆扃钥之,悉见啖于饥犬,太惨毒矣。其后追逋王少宰曾司空,所寄顿终不及数,上亦用大臣言,留田千亩以赡太夫人。先是冯保籍后,亦已留衣二箱、银千两,仅降南京奉御去矣,废辽庶人宪〈火节〉之太妃,遂借端归罪故相,求复国,赖上圣明不听。然辽故宫已先被上赐加拓为故相第宅,太妃因得以有辞,夫此污潴不祥之地,江陵公何所见而偃然居之?当时亦何以不撤毁而归之上相,真事理之难解者。迨江陵籍没后,此第又入官为衙署矣。 分宜同时有义子赵文华,赘于吾郡,因征倭事,与胡宗宪同追所侵军饷,赵已先死,其子系治二十余年,不满数,至累其婿屠御史叔方者,时尚为孝廉,赔至三万金,郡中又佥派富户包认拆其第,第一椽亦勒价三两,乡人受毒不可言。其后今上丁酉,籍没大珰张诚、司房霍文炳,致累邹泗山德溥宫谕削籍追赃,又不足言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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