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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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滦阳消夏录三 俞提督金鳌言,尝夜行辟展戈壁中——戈壁者,碎沙乱石不生水草之地,即瀚海也。遥见一物,似人非人,其高几一丈,追之甚急,弯弧中其胸,踣而复起,再射之始仆。就视,乃一大蝎虎,竟能人立而行。异哉。 昌吉叛乱之时,捕获逆党,皆戮于迪化城西树林中——迪化即乌鲁木齐,今建为州。树林绵亘数十里,俗为之树窝。时戊子八月也。后林中有黑气数团,往来倏忽,夜行者遇之辄迷。余谓此凶悖之魄,聚为妖厉,犹蛇虺虽死,余毒尚染于草木,不足怪也。凡阴邪之气,遇阳刚之气则消。遣数军于月夜伏铳击之,应手散灭。 乌鲁木齐关帝祠有马,市贾所施以供神者也。尝自啮草山林中,不归皂枥。每至朔望祭神,必昧爽先立祠门外,屹如泥塑。所立之地不失尺寸。遇月小建,其来亦不失期。祭毕,仍莫知所往。余谓道士先引至祠外,神其说耳。庚寅二月朔,余到祠稍早,实见其由雪碛缓步而来,弭耳竟立祠门外。雪中绝无人迹,是亦奇矣。 淮镇在献县东五十五里,即金史所谓槐家镇也。有马氏者,家忽见变异。夜中或抛掷瓦石,或鬼声呜呜,或无人处突火出。嬲岁余不止,祷禳亦无验,乃买宅迁居。有赁居者嬲如故,不久也他徙。以是无人敢再问。有老儒不信其事,以贱贾得之,卜日迁居,竟寂然无他,颇谓其德能胜妖。既而有猾盗登门与诟争,始知宅之变异,皆老儒贿盗夜为之,非真魅也。先姚安公曰:魅亦不过变幻耳。老儒之变幻如是,即谓之真魅可矣。 己卯七月,姚安公在苑家口遇一僧,合掌作礼曰:相别七十三年矣,想见不一斋乎?适旅舍所卖皆素食,因与共饭,问其年,解囊出一度牒,乃前明成化二年所给。问师传此几代矣,遽收之囊中,曰:公疑我,不必再言。食未毕而去,竟莫测其真伪。尝举以戒昀曰:士大夫好奇,往往为此辈所累。即真仙真佛,吾宁交臂失之。 余家假山上有小楼,狐居之五十余年矣。人不上,狐亦不下。但时见窗扉无风自启闭耳。楼之北曰绿意轩,老树阴森,适夏日纳凉处。戊辰七月,忽夜中闻琴声、棋声,奴子奔告姚安公。公知狐所为,了不介意,但顾奴子曰:固胜于汝辈饮博。次日,告昀曰:海客无心,则白鸥可狎。相安已久,惟宜以不闻不见处之。至今亦绝无他异。 丁亥春,余携家至京师,因虎坊桥旧宅未赎,权往钱香树先生空宅中。云楼上亦有狐居,但扃锁杂物,人不轻上。余戏粘一诗与壁曰:草草移家偶遇君,一楼上下且平分,耽诗自是书生癖,彻夜吟哦厌莫闻。一日,姬人启锁取物,急呼怪事,余走视之,则地板尘上,满画荷花,茎叶苕亭,具有笔致。因以纸笔置几上,又粘一诗与壁曰:仙人果是好楼居,文采风流我不如,新得吴笺三十幅,可能一一画芙蕖?越数日启视,竟不举笔。以告裘文达公,公笑曰:钱香树家狐,固应稍雅。 河间冯树柟,粗通笔札,落拓京师十余年,每遇机缘,辄无成就。干祈于人,率口惠而实不至。穷愁抑郁,因祈梦于吕仙祠,夜梦一人语之曰:尔无恨人情薄,此因缘尔所自造也。尔过去生中,喜以虚词博长者名,遇有善事,心知必不能举也,必再三怂恿,使人感尔之赞成;遇有恶人,心知必不可贷也,必再三申雪,使人感尔之拯救。虽于人无所损益,然恩皆归尔,怨必归人,机巧已为太甚。且尔所赞成、拯救,皆尔身在局外,他人任其利害者也。其事稍稍涉于尔,则退避惟恐不速,坐视人之焚溺,虽一举手之力,亦惮烦不为。此心尚可问乎?由是思维,人于尔貌合而情疏,外关切而心漠视,宜乎不宜?鬼神之责人,一二行事之失,犹可以善抵,至罪在心术,则为阴律所不容。今生已矣,勉修未来可也,后果寒饿以终。 史松涛先生讳茂,华州人,官至太常寺卿,与先姚安公为契友。余年十四五时,忆其与先姚安公谈一事,曰:某公尝棰杀一干仆。后附一痴婢,与某公辩曰:奴舞弊当死,然主人杀奴,奴实不甘。主人高爵厚禄,不过于奴之受恩乎?卖官鬻爵,积金至钜万,不过于奴之受赂乎?某事某事,颠倒是非,出入生死,不过于奴之窃弄权柄乎?主人可负国,奈何责奴负主人?主人杀奴,奴实不甘。某公怒而击之仆,犹呜呜不已。后某公亦不会终,因叹曰:吾曹断断不至是,然旅进旅退,坐食俸钱,而每责僮婢不事事,毋乃亦腹诽矣乎? 束城李某,以贩枣往来于邻县,私诱居停主人少妇归。比至家,其妻先已偕人逃,自诧曰:幸携此妇来,不然鳏矣。人计其妻迁贿之期,正当此妇乘垣后日。适相报,尚不悟耶?既而此妇不乐居田家,复随一少年遁,始茫然自失。后其夫踪迹至束城,欲讼李,李以妇已他去,无佐证,坚不承。纠纷间,闻里有扶乩者,众曰:盍质于仙。仙判一诗曰:鸳鸯梦好两欢娱,记否罗敷自有夫,今日相逢需一笑,分明依样画葫芦。其夫默然径返。两邑接壤有知其事者,曰此妇初亦其夫诱来者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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