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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梁秀才改妆窥淑女 桑小姐乘夜走扁舟(4)


  话分两头,不说梁生定了姻事,十分欢喜,且说栾云与桑家说亲不就,要买梁生的锦又买不成,心中正自气闷。却闻桑小姐到受了梁生的聘,一发恼怒,想道:“我便借屋与你居住,你却不肯与我联姻,到把姻事作成别人,这口气如何消得!”

  便请赖本初来商议。本初自那日被梁生抢白出门之后,又羞又恼,正没出气处,今见栾云与他商议此事,便撺唆道:“桑小姐白住了兄的屋,却偏与兄相拗,极其无礼。兄如今竟催逼他出屋便了。”

  栾云依言,随即差家人去说:“这屋你家借住已久,今本宅自己要用,可作速迁开去罢!”

  梦兰闻知此言,使钱乳娘宛转回复道:“向蒙你家相公厚意,借屋居住,感激不尽。今我小姐即日便要出嫁,一等嫁后,此屋便可交还, 不烦催促。”

  栾家从人把这话禀复栾云。赖本初在旁听了笑道:“若如此,不是催他出屋,倒是催他成亲了,却不便宜了他!”

  栾云道:“便是他既不允我姻事,却偏要在我屋里出嫁,这不是明明奚落我?”

  本初道:“专怪他没礼,可连夜逐他起身。”

  栾云沉吟道:“逐他去固好,但他原是个地方官的宅眷,怎好便把没体面待他?日后倘有与桑家相知的来替他修怨,却是不便。”

  本初道:“我一向也只道桑公虽死,不无门生故吏,身后之事决不寂寞。不想他是得罪杨内相之人,没人敢照顾他,眼见得这茕茕孤女,是没倚靠的了。现今他原随来的许多家人仆妇都已散去,只有一个乳娘伴着小姐。不是我取笑说,就使黑夜里劫了他来,也急切没人来寻缉。吾兄如今只顾差人去赶逐他,他迅雷不及掩耳,必将仓皇奔窜,那时迹其所行,便可别有妙计。”

  栾云听说大喜,即吩咐家人络绎不绝的去催赶桑小姐出屋。催了一日,到得晚间,探门的探门,发瓦的发瓦,十分啰唣梦兰当不起这般光景,家中又没有僮仆护卫,只钱乳娘一个,那里禁得住这班家奴?一时无奈,只得收拾随身行李,连夜雇小船一只,同着钱乳娘踉跄下船。栾家众仆见桑小姐已出了屋,便封闭了宅门,一闹的进城回复家主去了。

  梦兰与钱乳娘坐在船里商量道:“如今往那里去的是?欲待归乡,闻路途兵阻,不能前进;欲待径投梁家,又无此礼,却怎生是好?”

  商量了一回,梦兰道:“我有母舅刘虚斋,现今侨居华州,我和你不如且到那里安身罢。”

  钱妪道:“既如此,待我明日进城去,说与梁官人知道了,方可行动。”

  梦兰道:“不必去说,我们只今夜便好行动,且待到了华州,然后使人来报知梁生未迟。”

  钱妪道:“何必如此匆匆?”

  梦兰道:“我料栾云那厮求婚不遂,心中怀恨,不止赶逐我起身,定然还有狡谋。今众奴回报,彼必将侦探我行踪,于中途作祟,故为今之计,不若乘此时城门已闭,彼无从来侦探,且不料我即刻起程,我却只就今夜便行,声言欲归蜀川,暗自向华州进发,则彼虽有狡谋,无所施矣。”

  钱妪道:“小姐所言极是。”

  于是吩咐舟子连夜赶行。

  有几个寓所邻近的人来问他将欲何往,钱妪只以归蜀为词,却暗教舟子望华州一路而走。行过水路,舍舟登陆,雇下两乘车子,梦兰村妆打扮,与钱妪各乘一车,直至华州城外。且停顿在一个井亭之内,即令车夫入城寻问刘虚斋家。谁想虚斋已于两年前死了,房屋已卖与别姓,其家眷都不知迁往何处。车夫打听的实,回报与梦兰知道。梦兰大惊,大哭。车夫不管好歹,逼了雇车钱自去了。梦兰与钱妪弄得走投无路,进退维谷。正是:

  乌鹊更无枝可踏,穷鱼安得水来依。

  当下,梦兰与钱妪相抱而哭。梦兰哭道:“我本深闺弱质,不幸父母俱丧,飘泊异乡,为强暴所逐,流到此处,却又投奔亲戚不着,如此命蹇,量无道理,不如早早死休。”

  说罢,便望着井亭中那口大井要投将下去。慌得钱妪和身抱住,两个哭做一团。正苦没人解救,只见远远地一个方面阔服的长须老者走将来。只因遇着这老者,有分教:

  义女拜新翁,免至花残月缺;
  师台敦旧谊,更堪玉润冰清。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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