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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徐鸣皋二探宁王府 朱宸濠叛逆动刀兵


  却说正德天子观罢这篇一十三人联名公表,心中知晓宸濠必在早晚兴兵叛逆。遂命东厂太监张永将黄三保发刑部三法司审问。黄三保知事机败坏,倒不如实言招认,免受刑罚,遂把宸濠劣迹,一一招将出来:如何私造离宫金殿,如何僭越天子仪仗,如何招兵买马,如何积草屯粮,如何交通内监,如何暴虐良民,封某为军师,封某为八虎将,某处暗通山贼,某处结连海盗。朝廷官员,半是宁王耳目;各省疆臣,尽是宸濠心腹。张永得了口供,仍将黄三保收禁天牢,回宫复旨。天子大怒,便要亲统六军,前往问罪,遂自封为总督天下兵马神威天府大将军之职。当有三边总制都御史杨一清奏道:“陛下乃万乘之尊,岂可亲临戎幕。况宁藩反迹虽露,尚未明目张胆兴兵犯界。是宜密为预备,各处戒严。待他反情明见,然后命王守仁、俞谦,足可制之。”

  早有朱宁、张锐得知此事,又差人到江西报信。宁王连接朱宁、张锐来书,知黄三保失事,并有侠客在太和殿私贴表章,天子已知底细,慌忙与李军师商议。自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兴兵起手。只是余半仙的招魂就戮大法日期未满。若得先除这班恶党,然后兴兵,便可长驱直入,免了许多掣肘。”宁王道:“他们不过负隅自保,谅亦不敢出来阻扰我军。”李自然择于三月初三兴兵起手,大事必成。一面向各处征调兵马粮饷,准备军装一切,连连操演人马。

  早有探子报到赵王庄上,说连日各处有兵马到来,城中忙乱异常,莫非早晚要来侵犯我庄。一尘子闻报,吩咐众人小心把守。探马途中相接,一连半月,叠报陆续共到二十余万。在望远台上将望远镜看去,那南昌城内城外的营盘,扎得密密层层,营中日夜操演军马。一尘子看到教场之内,就把望远镜递与鸣皋,道:“徐贤侄,你看奇么,他各处营中俱皆在那里操演,偏偏教场中不操,却扎个莲花大营,这是何意?”鸣皋接了望远镜,看了一会,道:“二师伯,这不是营帐,却是个茅篷。四围不用旗帜刀枪,尽插皂幡,而且周围千门万户,望去愁云密布,杀气腾空,莫非炼什么妖法的阵图?”一尘子道:“果然,我也这般想。又是余七在那里不知捣什么鬼,待我今夜去探他一探。”鸣皋道:“二师伯去时,小侄同去。”一尘子点首道:“只是须要小心,不可使他知觉。”

  各人下得台时,只见霓裳子到来。一尘子道:“贤妹因何今日方回,其事如何?”霓裳子把京中之事细说了一遍。“后来绕道南海,今与七弟同来。玄贞子兄不久也要到此。途中又遇见了河海生,现今皆在厅上。”一尘子领了一班豪杰同来相见。徐鸣皋与徐寿拜见了海鸥子,又与河海生相见。见他生得修眉长目,方面大耳,三绺清须,一表非俗。赵员外摆酒接风,众豪杰雄谈阔论,传盏交杯。徐鸣皋自与海鸥子叙阔别之情,霓裳子讲说私进王宫太和殿粘贴表章之事。及到酒阑席散,天色已晚,各人皆谨守职司。

  到了二更时候,一尘子同徐鸣皋束扎停当,皆是短衣窄袖,软底骁靴,一个带了宝剑,一个插着单刀,径到南昌城来。只见城外尽是营盘,周围有二里之远。一尘子道:“贤侄,营帐上面行得么?”鸣皋道:“小侄本事低微,虽则勉强走得,只恐惊觉他们,不如从民房上走了罢。”二人遂转到北门外大街,上了民房,连蹿带纵,越城而进。鸣皋在后面看那一尘子,宛似点水蜻蜓,一跃十余丈,正如一道青光,莫说声息全无,风都没有,难辨人形。一尘子频频等待,鸣皋尚要竭力追随,暗暗喝彩道:“好个健和尚,名不虚传!”

  转眼间已到教场。一尘子同了鸣皋伏在敌楼之上,向下面望去,只见中间一个极大茅篷,扎得像馒头形式,约有五亩之地。上插三百六十五面皂幡,点着一百零八盏绿色的幽魂灯。茅篷周围立着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约有二三十个,都是黑衣红帽,动也不动,亦不开口,觉得阴气逼人。一尘子也不敢下去。望到茅篷里面,千门万户,弯环曲折,时见火光闪亮,不知中间是些什么古董。二人猜疑了一会,觉得胆寒起来,遂悄悄的出得教场。见那街上边巡夜兵丁,一队来,一队去,防备得十分严紧。

  鸣皋暗想:“今夜有他在此,何不进宫去探一探小舫。”遂向一尘子说明心事。一尘子道:“进去何难,只恐无益。”鸣皋道:“我们见机而行,小心在意便了。”二人就在瓦房上面进得王宫,一路望御花园而来。经过把子宫院,望去那院内灯火辉煌。二人俯身张看,只见一个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生得十分俊俏。桌上铺着一张画图,鸣皋眼力仔细,看那图上画的都是屋面。那女子忽然将画图凝神细看,好似惊讶的光景。鸣皋依着女子看的所在望去,见画图上的屋上,却有二人伏着。内中一个头带武生巾,一个却是光头。鸣皋本性聪明,心中便就疑惑,有意将头摇了几摇。只见那画图上带武巾的,也在那纸上摇动,不觉吃了一惊。这一尘子早已知觉,将鸣皋一扯,轻轻说一声:“快走!”说时迟,彼时快,但见那女子伸手下去抓一把不知什么东西,着向庭心便撩。一尘子见势头不好,一手扯着鸣皋便走。只见庭心中飞起一片黑烟,到了半空忽然散开好似摔网一般,从背后直搭过来。幸而走得快,只将徐鸣皋的一顶武生巾卷去。

  二人亡魂丧胆而逃,出了城关,到了郊野之所。一尘子道:“好厉害!这个什么妖法?幸我这一跃足有十五六丈,还只相去得半步。若然这一跃近了一尺之地,我二人皆被拿住矣!”

  鸣皋道:“他只看了这纸,那屋面上的动静,尽皆得知,此是何法?”一尘子道:“总之皆是法术。若非会道术的人来,断难抵敌。你看方才的光景,险也不险?只须玄贞大哥到来,方可破得他们。”

  二人一路回转赵王庄上。天将明亮,众英雄起身,皆来问候。一尘子把昨夜之事说了一遍。鸣皋问道:“玄贞大师伯的道术,比着傀儡生如何?”一尘子道:“各有所长。若讲剑术精明,玄机参悟,掐算阴阳,预知凶吉,乃玄贞独臻其妙;至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却让傀儡生为第一。”鸣皋道:“我看老奸的行为,即日便要兴兵造反,不然如何各处调那兵马到来?目下约有四十余万光景,日夜操演,其势十分紧急。岂有为了此处村庄,如此兴兵动众之理?”众人都道有理。“我们等他出兵,打他一个出军不利。我们也须操演军马,准备厮杀。”

  赵王庄、刘家庄,遂皆日日教演兵马。一切军需粮饷,皆调度舒齐。但等宁王起兵,便要杀个下马威儿。岂知他们却要收拾完了你们的性命,然后出兵,众豪杰哪里知道。

  不觉光阴似箭,已到了二月初头。余半仙祭炼招魂就戮大法,已到了九十日。这些柳树刻成的木人,手足都会弯动起来。只少十天工夫,便能一霎时尽杀二庄一万余人性命。谁知天不从人,恰好来了玄贞子、飞云子、凌云生、御风生、云阳生、傀儡生、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梦觉生、漱石生、自全生到来相救,破他招魂就戳大法。徐鸣皋要三入宁王府内,救出小舫等三人。

  这就是十二侠士与七子、十三生大会江西的故事。余半仙兄妹要与傀儡生大赛道术,天翻地覆的一番大斗。宁王起兵造反,杨一清拜帅,兵败而回。后来王守仁亦拜帅,征战年余,宸濠被擒正法。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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