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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传葵花剑仙侠收徒 破竹叶镖英雄哭友(1)


  话说秦应龙见黄衫客剑光起处,宛如一条匹练,直卷过来,锐不可当,知他又是剑侠一流,好生惊惧。急忙将身子一滚,落下地来,只跌得面目青肿,鼻破流血,口中大喊:“我命休矣。”

  幸亏黄衫客不过是略恩惩创于他,不愿竟开杀戒,所以那剑飞至檐前,滴溜溜悬在空中,竟不落下,一鸣与素云此时恨不得立刻把应龙杀了,见黄衫客忽然剑下留情,双双奔至屋檐,又欲跳下地去结果他的性命,谁知满营中大小将兵见主帅坠地着伤,一个个多来救护。霎时间把庭心挤得满满的。莫说是人,就是飞鸟也下不去。黄衫客收回宝剑,从容劝道:“雷庄主与白小姐,且请住步,听俺贫道一言:这厮早晚终须就戮,报仇岂在一时。如今夜分已深,何况营内人多,怎可再行下手,快些随着贫道出离虎穴的妙。庄主与小姐意下如何?”

  二人听得言甚有理,不敢违拗,回说一声:“谨遵吩咐。”

  各各扭转脚步,随着黄衫客向营房外人稀之处跳下地来。虽有几个亲兵眼见,要想上前阻挡,怎禁得黄衫客仗剑上前,大声喝道:“尔等军兵,晓得甚事。雷庄主和白小姐并非朝廷的叛逆、官署的罪囚,乃是尔营主造孽弥天,与伊两人结下私仇宿恨。尔等何得助纣为虐,快快各自让开。贫道慈悲为本,尚可饶尔等的性命。否则,莫怪剑下无情。”

  这一席话理直气壮,说得众兵面面相觑,不敢动手。且又畏着三人本领多甚高强,谁肯白白送了性命。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踏步去得远了,方发声喊,假意追赶一番而回。按下不提。

  再说黄衫客等下了营房,度过了虎爪岭,便是平阳之地。虽则有一条小路,尚喜不甚多远,那消片刻功夫,已高了卧虎山。素云向黄衫客在道旁行一个全礼,谢了救命之恩,欲分道回截云山去。一鸣也向黄衫客屈膝道谢,回身又要向素云行礼。素云慌忙止住道:“恩公,休得如此。前番奴非恩公相救,焉有今日,只是好端端的累云大爷死于非命,令人好不惨伤。”

  一鸣听见提起万峰,止不住泪如而下,黄衫客也甚凄然。素云见天色渐明,深恐师尊悬望,急欲回山,劝声:“恩公休得悲伤。且与黄衫师伯回庄将养贵体,此仇终有得报之日。如今暂时告别,料来后会有期。”

  一鸣挥泪答道:“小姐请便。”

  素云又与二人打个稽首,轻移云步,独自回山。少不得将上项事情与红线细述一番。红线劝他休得焦心,再图后举。

  这里黄衫客与雷一鸣回至堡中,天已大亮。见一路上杀死团丁甚多,惨不忍睹,更有受伤半死之人,喊声不绝。云万峰的尸首停在中堂,一鸣放声大哭一场,瞩咐庄客,购备上等桫枋一具并衣衾等物,把万峰殓了。因无于嗣,即在庄外拣块吉地安葬,立了一个石碑,上书:“宋武举万峰云公讳峻之墓。”

  料理已毕,然后吩咐下去:“所有已死团丁,除各给棺木一口,殓费银十丙外,并照团约载明,遇斗身死每名酌恤银一百两,以为家属养瞻之资,招人连棺一并给领。其余受伤各人,速请伤科医治。另外每人加给囤饷一月,以资调理,一概不必报官莅验。”

  盖因秦营所抢妇女,不知下落,证据毫无,官长本与秦营一鼻孔出气的,深虑告到当堂,反说雷家堡上究因何事,抗拒官军,以致杀伤多命之故。这算是雷一鸣的有见识处,却也难为众团丁家属,平时紊服一鸣仗义疏财,为人豪侠,此番虽是死于私斗,却因激于义愤而起,也落了个仗义之名,所以取了他的恤银,并无一人心下有些不平、要想当官告发的,那受伤的自然更不必说了。一鸣足足的部署了一日工夫,方得诸事停妥。

  黄衫客因他病体初痊,过于劳顿,劝他早早安睡。一鸣深痛万峰死得凄惨,众团丁甚是无辜,想一回,悲一回的,那里能睡得着。及至朦胧合眼,却又呜呜的哭醒回来,一夜之间,不知几次。黄衫客打坐房中,听得明白,暗暗赞他:“好个义侠双全之士。”

  到得天甫黎明,只听得脚步声响,一鸣跑进房来,双膝跪在面前,口称:“道长垂慈,弟子有一句话要求答应。”

  黄衫客慌忙起身,用手来扶,一鸣又退跪几步,纳头便拜,说:“弟子别无他事,只因云大哥与众团丁死得好苦,若使此仇不报,何颜可对死去之人。况秦应龙作恶多端,留在世间也是大大孽障,无如弟子自恨无能,且秦贼的暗器利害,白小姐如此英雄,尚恐非彼敌手。昨宵想了一夜,此事倘非道长相助,或收弟子为徒,破除他的晴器,断难报得深仇,务求道长垂鉴。”

  言罢,把头叩个不住。黄衫客假意拒绝,道:“贫道山野之人,尘缘已断,杀戒久持,何能助庄主报仇。若说庄主欲拜贫道为师,须知学剑术的多要弃家访道,遍历艰辛,随处随时行些功果,方不负传授一场,日后并有地仙之望。庄主家资富有,事业方新,乡荐已登,前程正远,乃是功名富贵中人。休要胡思乱想,快请起来。”

  一鸣仍叩头求恳,道:“道长,昨日秦营既用飞剑,不肯竟将贼人斩首,弟子早疑坚持杀戒,所以如此。今既果然,求助一节,何敢相强。但拜师后弃家访道之说,弟子虽侥幸中了一名武举,目今权奸当道,世乱慌慌,本已不图上进。至于家财田产,更是身外之物,何况弟子未娶妻房。本无儿女,更能无挂无牵。若蒙收取为徒,只要报得深仇,自当随着师尊,云游访道。弟子志愿已坚,惟望道长允从。”

  黄衫客捻须微笑,道:“听庄主之言,贫道已知梗概。但庄主虽欲学剑,可知道古来剑侠一流,曾有几人能成正果,这是极不容易的事。不要误认做是极容易的,将来有始无终,依旧半途而废。”

  一鸣道:“古今剑侠甚多,记得载籍所传,男如虬髯公、黄衫客、空空儿、精精儿;女如公孙大娘、红线、隐娘,那一个不是半仙之道。弟子虽是不才,只求道长裁成,自当尽心学习,纵不敢自希古侠,谅不致贻诮今人。至于日后,倘果有始无终,愿受刀剑临身之惨。”

  黄衫客点头道:“庄主休得如此言重。可知贫道究系何人?”

  一鸣听语出有因,急又跪上一步,道:“弟子但知道长姓黄名珊,不知究是何方剑侠,尚求道长示明。”

  黄衫客道:“实告庄主,贫道并非黄珊,乃即黄衫客的便是。”

  因将在太元境与群仙高会,并公孙大娘如何炼剑,与红线等如何下山,如何在混元湖斩妖,如何红线在载云山收白素云为徒的话,仔细说一番。

  一鸣听罢,叩头无算,连称:“弟子何幸,得遇仙师,务求传授剑术,不负相遇之缘。”

  黄衫客道:“庄主果肯精心向道,贫道何妨收你为徒。且请起来,安排香案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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