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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宫中弑父 秦穆公殽谷封尸(1)


  话说翟主白部胡被杀,有逃命的败军,报知其弟白暾。白暾涕泣曰:“俺说‘晋有天助,不可伐之。’吾兄不听,今果遭难也!”

  欲将先轸尸首,与晋打换部胡之尸,遣人到晋军打话。且说卻缺提了白部胡首级,同诸将到中军献功,不见了元帅。有守营军士说道:“元帅单车出营去了,但吩咐‘紧闭寨门。’不知何往?”

  先且居心疑,偶于案上见表章一道,取而观之,云:

  臣中军大夫先轸奏言:臣自知无礼于君。君不加诛讨,而复用之,幸而战胜,赏赉将及矣。臣归而不受赏,是有功而不赏也;若归而受赏,是无礼而亦可论功也。有功不赏,何以劝功?无礼论功,何以惩罪?功罪紊乱,何以为国?臣将驰入翟军,假手翟人,以代君之讨。臣子且居有将略,足以代臣。臣轸临死昌昧!

  且居曰:“吾父驰翟师死矣!”

  放声大哭。便欲乘车闯入翟军,查看其父下落。此时卻缺、栾盾、狐鞫居、狐射姑等,毕集营中,死劝方住。众人商议:“必先使人打听元帅生死,方可进行。”

  忽报:“翟主之弟白暾,差人打话。”

  召而问之,乃是彼此换尸之事。且居知死信真实,又复痛哭了一场。约定:“明日军前,各抬亡灵,彼此交换。”

  翟使回复去后,先且居曰:“戎狄多诈,来日不可不备。”

  乃商议令卻缺、栾盾仍旧张两翼于左右,但有交战之事,便来夹攻。二狐同守中军。

  次日,两边结阵相持,先且居素服登车,独出阵前,迎接父尸。白暾畏先轸之灵,拔去箭翎,将香水浴净,自脱锦袍包裹,装载车上,如生人一般,推出阵前,付先且居收领。晋军中亦将白部胡首级,交割还翟。翟送还的,是香喷喷一具全尸;晋送去的,只是血淋淋一颗首级。白暾心怀不忍,便叫道:“你晋家好欺负人!如何不把全尸还我?”

  先且居使人应曰:“若要取全尸,你自去大谷中乱尸内寻认!”

  白暾大怒,手执开山大斧,指挥翟骑冲杀过来。这里用辀车结阵,如墙一般,连冲突数次,皆不能入。引得白暾踯躅咆哮,有气莫吐。忽然晋军中鼓声骤起,阵门开处,一员大将,横戟而出,乃狐射姑也。白暾便与交锋。战不多合,左有卻缺,右有栾盾,两翼军士围裹将来。白暾见晋兵众盛,急忙转拨马头。晋军从后掩杀。翟兵死者,不计其数。狐射姑认定白暾,紧紧追赶。白暾恐冲动本营,拍马从刺斜里跑去。射姑不舍,随著马尾赶来。白暾回首一看,带转马头,问曰:“将军面善,莫非贾季乎?”

  射姑答曰:“然也。”

  白暾日:“将军别来无恙?将军父子,俱住吾国十二年,相待不薄。今日留情,异日岂无相见?我乃白部之弟白暾是也。”

  狐射姑见提起旧话,心中不忍,便答道:“我放汝一条生路,汝速速回军,无得淹久于此。”

  言毕回车,至于大营。晋兵已自得胜,便拿不著白暾,众俱无话。是夜白暾潜师回翟。白部胡无子,白暾为之发丧,遂嗣位为君。此是后话。

  且说晋师凯旋而归,参见晋襄公,呈上先轸的遗表。襄公怜轸之死,亲殓其尸。只见两目复开,勃勃有生气。襄公抚其尸曰:“将军死于国事,英灵不泯。遗表所言,足见忠爱。寡人不敢忘也!”

  乃即柩前拜先且居为中军元帅,以代父职,其目遂瞑。后人于箕城立庙祀之。襄公嘉卻缺杀白部胡之功,仍以冀为之食黾,谓曰:“尔能盖父之愆,故还尔父之封也。”

  又谓胥臣曰:“举卻缺者,吾子之功。微子,寡人何由任缺?”

  乃以先茅之县赏之。诸将见襄公赏当其功,无不悦服。

  时许、蔡二国,因晋文公之变,复受盟于楚。晋襄公拜阳处父为大将,帅师伐许,因而侵蔡。楚成王命斗勃同成大心,帅师救之。行及汦水,隔岸望见晋军,遂逼汦水下寨。晋军营于汦水之北。两军只隔得一层水面,击柝之声,彼此相闻。晋军为楚师所拒,不能前进。如此相持,约有两月。看看岁终,晋军粮食将尽,阳处父意欲退军。既恐为楚所乘,又嫌于避楚,为人所笑。乃使人渡汦水,直入楚军。传语斗勃曰:“谚云‘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将军若欲与吾战,吾当退去一舍之地,让将军济水而阵,决一死敌;如将军不肯济,将军可退一舍之地,让我渡河南岸,以请战期。若不进不退,劳师费财,何益于事?处父今驾马于车,以候将军之命,惟速裁决!”

  斗勃忿然曰:“晋欺我不敢渡河耶?”

  便欲渡河索战。成大心急止曰:“晋人无信,其言退舍,殆诱我耳。若乘我半济而击之,我进退俱无据矣。不如姑退,以让晋涉。我为主,晋为客,不亦可乎?”

  斗勃悟曰:“孙伯之言是也!”

  乃传令军中,退三十里下寨,让晋济水。使人回复阳处父。处父使改其词,宣言于众,只说:“楚将斗勃,畏晋不敢涉水,已遁去矣。”

  军中一时传遍。处父曰:“楚师已遁,我何济为?岁暮天寒,且归休息,以俟再举可也。”

  遂班师还晋。斗勃退舍二日,不见晋师动静,使人侦之,已去远矣。亦下令班师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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