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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吴起杀妻求将 驺忌鼓琴取相(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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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齐国,见屠牛肆中,一人举巨斧砍牛,斧下之处,筋骨立解,而全不费力。视其斧,可重三十余斤。严遂异之。细看其人,身长八尺,环眼虬须,颧骨特耸,声音不似齐人。遂邀与相见,问其姓名来历。答曰:“某姓聂名政,魏人也,家在轵之深井里。因贱性粗直,得罪乡里,移老母及姊,避居此地,屠牛以供朝夕。” 亦询严遂姓字。遂告之,匆匆别去。次早,严遂具衣冠往拜,邀至酒肆,具宾主之礼。酒至三酌,遂出黄金百镒为赠。政怪其厚。遂曰:“闻子有老母在堂,故私进不腆,代吾子为一日之养耳。” 聂政曰:“仲子为老母谋养,必有用政之处,若不明言,决不敢受!” 严遂将侠累负恩之事,备细说知,今欲如此恁般。聂政曰:“昔专诸有言:‘老母在此,此身未敢许人。’仲子别求勇士,某不敢虚①尊赐。” 遂曰:“某慕君之高义,愿结兄弟之好,岂敢夺若养母之孝,而求遂其私哉?” 聂政被强不过,只得受之。以其半嫁其姊罂,余金日具肥甘②奉母。岁余,老母病卒,严遂复往哭吊,代为治丧。丧葬既毕,聂政曰:“今日之身,乃足下之身也。惟所用之,不复自惜!” 仲子乃问报仇之策,欲为具车骑壮士。政曰:“相国至贵,出入兵卫,众盛无比,当以奇取,不可以力胜也。愿得利匕首怀之,伺隙图事。今日别仲子前行,更不相见,仲子亦勿问吾事。” 政至韩,宿于郊外,静息三日。早起入城,值侠累自朝中出,高车驷马,甲士执戈,前后拥卫,其行如飞。政尾至相府,累下车,复坐府决事。自大门至于堂阶,皆有兵仗。政遥望堂上,累重席凭案而坐,左右持牒禀决者甚众。俄顷,事毕将退,政乘其懈,口称:“有急事告相国。” 从门外攘臂直趋,甲士挡之者,皆纵横颠踬。政抢至公座,抽匕首以刺侠累。累惊起,未及离席,中心而死。堂上大乱,共呼“有贼!” 闭门来擒聂政。政击杀数人,度不能自脱,恐人识之,急以匕首自削其面,抉出双眼,还自刺其喉而死。早有人报知韩烈侯。烈侯问:“贼何人?” 众莫能识。乃暴其尸于市中,悬千金之赏,购人告首,欲得贼人姓名来历,为相国报仇。如此七日,行人往来如蚁,绝无识者。此事直传至魏国轵邑,聂姊罂闻之,即痛哭曰:“必吾弟也!” 便以素帛裹头,竟至韩国,见政横尸市上,抚而哭之,甚哀。市吏拘而问曰:“汝于死者何人也?” 妇人曰:“死者为吾弟聂政,妾乃其姊罂也。聂政居轵之深井里,以勇闻。彼知刺相国罪重,恐累及贱妾,故抉目破面以自晦其名。妾奈何恤一身之死,忍使吾弟终泯没于人世乎?” 市吏曰:“死者既是汝弟,必知作贼之故。何人主使?汝若明言,吾请于主上,贷汝一死。” 罂曰:“妾如爱死,不至此矣。吾弟不惜身躯,诛千乘之国相,代人报仇,妾不言其名,是没吾弟之名也;妾复泄其故,是又没吾弟之义也。” 遂触市中井亭石柱而死。市吏报知韩烈侯,烈侯叹息,令收葬之。以韩山坚为相国,代侠累之任。 烈侯传子文侯,文侯传哀侯。韩山坚素与哀侯不睦,乘间弑哀侯。诸大臣共诛杀山坚,而立哀侯子若山,是为懿侯。懿侯子昭侯,用申不害为相。不害精于刑名之学,国以大治。此是后话。 再说周安王十五年,魏文侯斯病笃,召太子击于中山。赵闻魏太子离了中山,乃引兵袭而取之。自此魏与赵有隙。太子击归,魏文侯已薨,乃主丧嗣位,是为武侯。拜田文为相国。吴起自西河入朝,自以功大,满望拜相,及闻已相田文,忿然不悦。朝退,遇田文于门,迎而谓曰:“子知起之功乎?今日请与子论之。” 田文拱手曰:“愿闻。” 起曰:“将三军之众,使士卒闻鼓而忘死,为国立功,子孰与起?” 文曰:“不如。” 起曰:“治百官,亲①万民,使府库充实,子孰与起?” 文曰:“不如。” 起又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犯,韩、赵宾服,子孰与起?” 文又曰:“不如。” 起曰:“此三者,子皆出我之下,而位加吾上,何也?” 文曰:“某叨窃上位,诚然可愧。然今日新君嗣统,主少国疑,百姓不亲,大臣未附,某特以先世勋旧,承乏肺腑,或者非论功之日也。” 吴起俯首沉思,良久曰:“子言亦是。然此位终当属我。” 有内侍闻二人论功之语,传报武侯。武侯疑吴起有怨望之心,遂留起不遣,欲另择人为西河守。吴起惧见诛于武侯,出奔楚国。 楚悼王熊疑,素闻吴起之才,一见即以相印授之。起感恩无已,慨然以富国强兵自任。乃请于悼王曰:“楚国地方数千里,带甲百余万,固宜雄压诸侯,世为盟主;所以不能加于列国者,养兵之道失也。夫养兵之道,先阜其财,后用其力。今不急之官①,布满朝署;疏远之族,糜费公廪②。而战士仅食升斗之余,欲使捐躯殉国,不亦难乎?大王诚听臣计,汰冗官,斥疏族,尽储廪禄,以待敢战之士。如是而国威不振,则臣请伏妄言之诛!” 〔①虚:假。受而不报。 ②甘:甜。 ①亲:治理。 ①不急之官:冗官,无所事事之官。 ②公廪:国家钱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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