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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冯云山夜走贵县 洪秀全起义金田(1)


  话说谭绍洸听得冯云山这番议论,已幡然改悔醒悟,便随冯云山到黄文金府上。家人入内报知。文金肃整衣冠,迎谭绍洸至里面,并与洪秀全相见。黄文金谦谢前过,谭绍洸自然喜之不尽。秀全更从旁解说几句,于是各人从新谈话。冯云山把联合保良会之意,对谭绍洸一一说个透亮。

  谭绍洸听了,自念若能联合各地保良会互相救助,原属共保乡闾之妙策,况自己新与黄文金捐释前嫌,正好藉此连络,因此慨然允诺。冯云山等不胜之喜!便道:“谭兄高义中人,深悉大体,也不劳多说。目今务求联合保良会,共卫桑梓,使各地闻风相应,实贵省之幸也!”

  到后渐渐说到官吏昏庸,人民涂炭的光景,谭绍洸虽非文墨中人,听他们这么说,心上不免感动。又见各人都义气激昂,知是非常之举!遂答道:“诸君皆豪杰之士。叵耐小弟僻处乡关,绝无闻见。今听名育,令某佩服!弟虽不才,或可执鞭随镫,以从诸君子之后也。”

  各人听罢,一齐谦让。

  谭绍洸见天已傍晚,方要辞去,黄文金已准备酒菜,竭力邀留。一时家人搬到膳具,端上酒莱,因广西一地,却少水上鲜鱼,除了外埠贩来海味之物,都是鸡鸭猪羊等肉,当时已算十分丰美。谭绍洸见黄文金如此盛设,好生过意不去。黄文金一发令家人开了一坛绍兴酒,自己端了主位,先请谭绍洸,其次冯云山、洪秀全、韦昌辉、胡以晃、洪仁发几人都依次坐下,纳入席中,只有洪仁发见那新开坛的绍兴酒,香气扑鼻的,恨不得急吃几大碗。究竟碍着谭绍洸是个新来的佳客,也不敢太过无礼,急待黄文金举杯劝客之后,自己却不管各人谈论,惟有一头饮,一头吃而已!各人知他素性率直,都不甚觉得诧异。黄文金恐谭绍洸不好看,便指洪仁发对谭绍洸说道:“这位是秀全哥哥的兄长,性本率直,却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彼此同志,都不必客气!”

  谭绍洸道:“兄长如何说此话?从来办事的英雄,大半出于无奈。某生平绝不小觑此等人也!”

  洪仁发正欲对答,云山恐他冲撞谭绍洸,不好意思,只得暗中使个眼色,仁发就不敢说话。只见绍洸对洪秀全说道:“君等以广东人氏,来到敝省,且志在造福吾省民生,令某等愧死矣!今遇英雄,愿得稍助微力,以赎前过。”

  洪秀全一面逊谢,又再把联合保良会之利,痛说一番。黄丈金见秀全议论不凡,从行的又皆有勇有谋的人物,更自叹服。不觉一连饮了数大杯,又向各人劝一会酒。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揣各人都有些酒惫,黄文金便乘醉歌道:

  锦绣河山荆棘路,纵横万里狂氛怖!
  天荒地老几时休?腥风吹醒愁人酒。
  长安迷漫禁风烟,宫嫔歌舞互争妍,
  白是民膏红是血,君王相对笑无言。
  同胞未敢嗟涂炭,中有英雄慨然叹!
  何日春雷震地飞,一声长啸苏群黎。

  黄文金歌罢,各人都不觉感叹!洪秀全又歌道:

  萑苻满地纷披猖,民如蝼蚁官如狼。
  携幼扶老属道旁,相逢但说今流亡!
  君王宫里犹欢宴,贰臣俯首趋金殿:
  回望同胞水火中,闻如不闻见不见!
  哀哉大陆昏沉二百秋,不作人民作马牛!
  英雄一恸气将绝,何时剑溅匈奴血?

  歌罢各人和之。冯云山进道:“哥哥何便心伤如此!自古养牲豪杰,屠狗英雄,后来皆是定邦安国。今日长歌当哭之人,安知非他日救国安民之士?愿哥哥少待之。”

  秀全长叹一声,答道:“难得诸君如此慷慨,毁家相从,独借秀全虚生夭地间,年逾三十,一事无成,日月蹉跎,老将至矣!”

  说罢潸然泪下。各人看看秀全这个光景,都不免触起胸怀,感叹不已。黄文金见秀全有些酒意,又恐谭绍洸天晚不便往来,便向各人再敬一杯,说一声简慢,就令撤席。早有家人将杯盘端下去。各人盥沐后,用过茶烟,谭绍洸即便辞行。秀全要留绍洸作竟夕之谈,绍洸道:“小弟来时,未有致属家人,恐劳盼候,改日再来扳谈便了!”

  秀全便不敢相强,齐送谭绍洸出门后,各人都因有些酒意,不便久谈,胡混睡去。自此谭绍洸不时过来叙话。

  那些附近保良会,听得谭绍洸都与黄文金相合,莫不欣然相从。有迟疑未决的,谭绍洸即责道:“我与黄文金,前有仇隙,尚且为大局起见,要互相联络,何况你们。你们总没有我们两个的深仇积怨!”

  因此各村保良会,都争先恐后,皈依上帝的道理。各地保良会都让洪秀全作首领,冯云山等相助为理。所以金田一带,保良会声势日大。秀全已隐有操纵全军之势。冯云山见此情景,便暗向秀全说道:“方今保良会己是可用!且又劳杨秀清、罗大纲久候。若再延时日,恐官府闻哥哥在此,又来骚扰,不可不虑!”

  秀全道:“此言甚善!某料黄文金是同志中人,已知了我们的用意,只谭绍洸尚在有意无意之间耳!某有一计,正待贤弟为某一决也。”

  云山便问计将安出?秀全道:“今幸保良会中人,都皈依上帝,视某如神圣;若突然起事,恐反令人心生疑。不如传布某的名字,在这里保良会中。官吏知之,必来捉我,这不怕会中人不来救我!我欲乘机率众以拒官兵,则大事从此行矣!未审贤弟意见何如?”

  云山道:“如此甚妙!但官兵一日不来,即一日不起义,仍非良策。弟意请以八月初一为期,一齐集义。弟今则西入贵县,沿武富偷进江口,督罗大纲依期进攻永安州;哥哥若遇官兵到此,即依尊策而行。若是不然,哥哥亦当待罗大纲起义之后,以越境救助人民为名,率保良会之众,直趋永安州会合,官吏闻得哥哥有此举动,必调兵相拒。此时欲求一战,实不难矣!胜则直抵桂平,若失利,罗大纲即由永安入桂平,以截官兵之后。哥哥即奋击官兵,求通桂平一路,以应杨秀清;然后合三路,以趋桂林可也!”

  秀全听说,即依计而行。

  云山一面辞过众人,扮作一个云游道士,望贵县而去。那日到了贵县城中,双足却困连日跑路,疲倦得很,正要寻个所在,歇过一夜。在街上来来往往,忽然背后一人呼道:“云山兄弟,往哪里去?”

  云山回头一望,原来是秦日纲。倒吃了一惊。急赶上两步,接着秦日纲问道:“兄弟自此一别,知得老兄被洪哥哥连累,禁在监中。到监后两天,即把洪哥哥另禁别处。因此韦兄弟劫狱时,不曾救得老兄。因何到此?”

  奏日纲道:“弟所谓因祸得福也。当初被禁时,是同在旧羁;后洪兄弟改押新羁,正当韦冗弟劫狱时,盗贼出没之处。

  不曾救得,故县令疑我不是同伙知情,讯了一堂,便批准保释。今来此地探望亲友。不知兄弟何来?洪兄弟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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