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闲居慎勿说无妨,才说无妨便有妨。 争先径路机关恶,退后语言滋味长。 爽口物多须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与其病后能求药,不若病前能自防。 那马保用诓军计把穆将军安置住了,他要一网打尽了大清的将帅,才合他的心意,这是他当先定下的计。他探听的两处山都失了,他这山是五位会总,他为首,余元、余亨、余利、余顺是四位副印会总。他先暗中在山下埋伏了二十四座地雷,在西北有一座土地庙,是炮信儿,派余顺看守。那余顺带人看守,候信炮响为号。派余氏三杰去带精锐兵八千,在西面埋伏,大事成时,在正北截杀一阵。剩下这老弱二千几百人,他升帐问说:“余会总是走了,这里就是我一人。你们今日有要战的也说,有要降的也说,任你等自便。告诉我,只管实说吧!”那些个人就说:“听会总爷的令吧!”内中就有三十多名小头目说:“会总爷不可降,我等至死也不能投降。吃天地会这些年,从今不能背主求荣,作为乱臣贼子。”马保说:“你们这共是几个不愿降清的?”那为首的小头目说:“我等共三十四个人。”马保说:“每人我赏你白银一两。”只这三十四人领赏,心满意足。又问说:“你等是无更改?”那些人说:“至死不改!”马保点头。今日一早知道穆帅大兵已到,又问道说:“你三十四人都不降清?”那三十四人说:“我等至死不二!”马保说:“把他三十四人上,抬至东山口。”那手下人过来,把那三十四人全皆好,那手下人抬至东山口。马保把车安置好了,把家人马祥叫过来,说:“在东山口外舍死尽忠,候我事完,我家口你给送至四川峨嵋山,我有书信一封。”那马祥答应。他自己又把余顺叫上来说:“贤弟,我用这条是绝户计。你看守地雷药信,听我山坡信炮响,千万点炮。这一阵,我管叫大清将帅死个干净。我要叫大清营把我杀了,我也托二弟你,他那里必有人马来搜山,你一点炮也可打死打伤几千人。”余顺答应去了。马保至东山口外,把马成龙给说信了,杀了那三十四个人,他这才诓穆将军等来至山口内埋地雷之处。他先上山坡去,把小黄旗一摇,信炮一响,“咕咚”的一声响,他眼看那地雷并无动作,只见余顺同那玉斗、巴德哩,还有余碧环姑娘在一处说话。马保看罢,知道这件事已坏了,他“哇”的一口血吐在山坡之上,拉马逃命去了。 那玉斗、巴德哩自从莲子定亲之后,他二人记念着这段事情,今日探山,是那余家庄的邀会,他二人进不远,早见余家兄妹二人在那里眺望。他二人过去,和余顺行礼。余顺说:“你二人跟我来,至西北土地庙中,你我谈话。”玉斗、巴德哩兄弟二人跟余顺兄妹至土地庙之内。余顺说:“你二人是中计而来。马保呢?”玉斗说:“他和穆将军一同来。”余顺说:“好,这还了得!这是一条绝户计!要不是我兄妹二人在此,这穆将军全军都死在这里,想活不能。”巴德哩说:“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余顺把安地雷、用诓军计之故说了一番,然后四人把地雷的药线都给折断,又把水灌了两桶。听见山坡上的信炮响,这四人一同来至庙外,至穆将军扎队之所。 穆将军正然扎住大队,听见那山坡之上信炮响,震动天地,情知中计。 忽见从那西北玉斗、巴德哩和那一男一女来至马前,说:“请老将军急速撤队,这是马保的诓军计,扎队这里是二十四座地雷埋伏着,人马全在西山口外,马保早已至西山口外听信去了。”穆将军说:“你二人怎么知道这里是地雷呢?”玉斗、巴德哩就把余顺当初泄机之后,怎么告诉今日在这山内里应外合、巴德哩结亲、破地雷灌药线之故细说一番。穆将军又把余顺叫过来,问了一遍,余顺也照样说了几句。穆帅吩咐刨地雷。众三军一齐动手,刨了有五六尺,把地雷刨上来。穆将军顺便搜山,各处并无一人。再找马保,连影儿也没有了。这才回营,派探子去各处哨探。穆将军记玉斗、巴德哩二人大功,保余顺以都司用。又发令叫马成龙进帐。 那山东马他自己害怕吃惊,进了大帐,给将军请安。穆将军怒容满面,说:“马成龙,此事若非余顺,我等皆死于马保之手,皆你之过也。来人!把马成龙了,枭首示众,以重军令!你可知道军无戏言?”左右答应,把马成龙上了。那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玉斗、巴德哩、白胜祖、李庆龙、马梦太、邓龙,这众人齐至大帐,给将军行礼,“求穆帅的恩典吧!”那穆将军见众将讲情,说:“来,把马成龙给我推回来。”左右人出去,把马成龙松,带上帐来。马成龙谢过将军不轨之恩,说:“我给你老人家磕头!”穆将军说:“起来!我看众将份上,饶你死罪,活罪可不能饶你。来人,把马梦太、李庆龙带上帐来!”下面答应:“得令!”二人上帐,老将军说:“我把马成龙派你二人看管,我给他三天限,要拿住逆贼马保。如拿不住贼人,可把他带回来,我在这里防堵,等你们三天。”马梦太等答应。马成龙谢了老将军,这才回至自己账房之内。李庆龙、马梦太二人跟随。三人改扮换了衣服。 三人出了大营,并未骑马,也没带跟人。马成龙是烦恼的了,不由的他想道:“这事不好办,不免我占算占算。”他说:“二位贤弟且住,我算一卦吧。”他脱下一只鞋来,往空祝念说:“过往神灵、皇天后土,保佑我这一去拿两张皮马保去,如要拿的着,是往哪面去,求神圣指示。我这只鞋扔在空中,我这鞋底要朝上,我就拿的着他;我这鞋底要朝下,就拿不着。我这是朝天问卦。还有一件,我这鞋头儿朝哪面,我往哪面去找。他要朝西我就往西,他要朝东我就往东去的。”说着,他扔起一只鞋来。那山东鞋落在地下,偏巧被一块小石头一靠,他就底朝上,头向南。马成龙说:“阿弥陀佛!我算是往南去拿你这号东西去的,我是不该被害。二位贤弟,你二人跟我来,咱们往正南走。” 三人顺路往南,走了有十七八里路,见前边是雾潮潮的一座大镇店。三人进了北村口,往南至十字街,见那街中东西一道小河,当中一座石桥,桥之南北有两条大街。马成龙三人方一上桥,见路西里有一座算卦棚儿,里面桌儿一张,椅子一把。桌上摆着三文金钱,一个卦筒,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还有算卦应用之物,有一小童看守。那童子有十二三岁,白净面皮;身穿细毛蓝布褂,白袜,青云鞋,漆黑辫子,坐在一边。那卦棚外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三个金钱卖尽春风偿酒债,一支玉管品题秋月索时租。 马成龙看罢,这才立刻过了桥,同马梦太、李庆龙往西走了不远,路南是一座大店,字号“荣升店”。三人进去,看是以北为上的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十数间,南房五间。马成龙说:“我们在上房歇息歇息吧,你想怎么样呢?”小二说:“也好,你三位请上房屋里坐。”三人进了上房,要净面水,说:“伙计,这个镇店叫作何名?”小二说:“我们这里叫七步桥。”马成龙洗完了脸,心中烦恼,在外间屋内看见正面有一个牌位,上写:“临敌无惧、勇冠三军、武雄马成龙之神位。”山东马一看,打了一个冷噤,说:“我说这几天我尽走不好运,我是个什么东西!”马梦太听他说这话,也就出来问说:“大哥,你说什么呢?”马成龙说:“老兄弟,你往上看。”马梦太往上一看,说:“原来是个牌位。大哥,你可不好,想当年隋唐有一位秦叔宝,他在临潼山救驾,唐李渊供设五大将军,折受他在潞州城当卖马,你是一个肉体凡夫,叫人家供奉你,这可不好!”马成龙说:“我没往这里来呀,我也不认识这里开店之人,不免我细问这里伙计,便知分晓。”正自心中狐疑,忽见小二送上茶来。马成龙说:“伙计,你们供这牌位是作什么?”小二说:“连我也不知道。听人说,这位姓马的他还在着呢,不知我们老掌柜的他因何供他,他也不说。”马成龙说:“你们掌柜的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小二说:“我们掌柜的姓何,是本处人,是位文秀才,今年七十二岁,从不出门。”马成龙一想:“我自从出世以来,从没有交过姓何的朋友,我这是实在想不起来。”正要思想之际,忽听外面一片声喧。要拿两张皮马保,尽在下文书中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