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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看审的百姓一阵哗然,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大堂上的女子,议论鼎沸,狄公也咨嗟不已“肃静!肃静!”狄公连连敲着惊堂木。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竖直耳朵,伸长脖颈静听狄公问话。
“原来是顾夫人。你丈夫来衙门申报你失踪了,如今又蓦地出现,难怪众人诧异。你且将十四日与令胞弟曹文在官道口分手后的际遇细说一遍。”
曹英两颊绯红,犹豫了半晌,便开了口。
“那一日与兄弟在官道口分手后,正遇上县衙里的范二爷和他的仆从。他的田庄与我娘家是近邻,故旧时相识。范二爷说他也是回城里来,正可陪我一阵。奴家怕那小菩提寺有鬼,一时糊涂贸然答允。
“行到范二爷田庄前,他支开仆从去与佃户裴九催帐,将奴家骗至一栋茅屋内,百般轻薄,又许愿将奴家带去登州。奴家不从,他便恣暴,奴家力弱,终被这禽兽玷污了。奴家哭得死去活来,他则用刀威逼我与他同宿田庄。奴家无奈,只得佯应了,只等半夜他睡熟时乘机逃脱。
“半夜,范仲他刚睡着,奴家偷偷爬起正想下床来,忽见窗口跳入一个黑影,朝床前扑来。奴家惊恐万分,闭上了眼睛。只听得一声惨叫,范仲的脖颈被剁断了下来,鲜血溅了奴家一面。那黑影冲我叱道:‘你这反复无常不要脸的小淫妇,也吃我一刀,解我心头之恨。’奴家吓得缩起了脖根,又听得‘咔嚓’一声只觉脖根一阵冰凉,便不省人事了。
“奴家醒来时,已躺在一辆木轮车上,旁边躺着范仲的尸身,我们两个满身是血。夜风吹来,阴森凄凉,奴家只疑心是到了阴曹地界。正胡思乱想间,那木轮车猛的一侧,奴家与范仲的尸身被翻倒在地上。那凶汉用树枝乱叶将我们复盖了,便悄悄离去。
“等那凶汉走远了,我挣扎着爬起,见是一处桑树林,四面全无人迹。一摸脖根,撕裂般疼痛,但头颅尚可转动,乃知只伤了点皮血,没断性命。正待寻路口去,远远见一和尚摇摆走来,奴家躲闪不及,那和尚眼尖,过来一把揪住我,龇笑道:‘你这蹄子荒郊半夜袒胸露乳的,可是专等着我来。’奴家大声呼救,那和尚一手捂了我嘴正欲施暴,忽听得桑树后问出一条汉子,叱道:‘大胆贼秃,竟敢半夜劫持良家女子!’和尚一听,疑是鬼神追随,吓得兀然颓倒,身子抽动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狄公连连点头,吩咐递上茶水与曹英。曹英推过。
“曹英小姐,来人可是卜凯?”狄公忍不住插上话头。
“来人正是卜凯先生。老爷,恕奴家妄言,卜凯先生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他非但不欺侮于我,而且护送我出了桑林,他见奴家内衣单薄,便剥下那和尚袈裟来与我披了,又说和尚心口冰冷,恐是死了,遂亲手埋了那两具死尸,问长问短,百般宽慰。
“他说单身女子半夜行路不便,便领我去了荷香行院。亲手交纳鸨母十两银子,要她替我买办饰物,梳妆穿扮,佯称是他纳的小,只等风波平静,再将我领出送回夫家。如今听说衙门布告要捉拿卜凯,道他犯了王法。依奴家看来,卜先生不象是犯法的歹人,倒有点是做官人的气象。奴家这里句句是实,望老爷看了奴家薄面,详察就里,千万莫冤屈了无辜。”
狄公听罢曹英这一番叙述,果然句句中款,条条落实,料来不是胡编虚供。乃判曹英放归夫家,着顾孟平当堂领回。曹英又叩头再三谢恩,——顾孟平肚中怨忿,又不敢拂逆狄公意旨,只得自认晦气,上堂来谢恩将曹英领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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