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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施公吩咐将曹必成带下去,立刻退堂,到后厅同了曹步云去用酒饭。酒饭已毕,天已将晚。知县进内回
话说:“启禀老大人在上,卑职将玉凤合曹必成的鞋带到。”施公说:“吩咐堂上掌灯,先排班伺候,把那双鞋放在公案上。”施公同翰林来到前面公案旁依次而坐。衙役一声喊堂,排班侍立齐整。
施公说:“带曹必成。”下面答应,不多时将曹必成带到,公案前跪倒。施公说道:“你的言语,句句有理,并无欺主母之意。
这里现有你的对证,拿下去叫他自己去看。”关小西拿鞋,放在曹必成面前。曹必成拿起看了看,口尊:“大人,是小人穿过的鞋,为何拿到这里?”施公说:“鞋是你的,为何放在你主母房中?你这还不实说!”曹必成跪爬半步,口尊:“青天大人,此鞋是小的五月初四,穿着街上闲游,偶来一阵暴雨,小人紧跑了几步,将鞋陷入泥中。回到家内,叫小的妻刷洗干净,晒在外面。小的穿着布靴。于次日端阳,家主被人请去,不多时小的也有人请去,就是穿的靴子。一夜未回,次早回来,才知主母身亡,不知何故。及至到县投书,受百般严刑,那时就穿的靴子。县太爷那时当堂叫画招,小的不是就穿着靴子么?这双鞋为何在主母房中,我是一点不知。”施公说:“将他带下去,再把玉凤带来。”玉凤跪倒公案前,下役解去项锁。施公带笑开言说:“你叫玉凤?”下面应声:“是。”施公又问:“你在曹家所做何事!”玉凤说:“小人是曹家的使女,伺候周姨娘不离左右。”施公点头,又说:“你在主母处伺候,前者五月初五,你老爷有支金钗交与汝夫人,此物不知有无?你主母自缢的情由,要你从实说明,不得错误。”
玉凤见问,说:“大老爷在上,小婢最不会撒谎。我家老爷也在这里。本来他老人家在我周主母身上也太过宠,有点应时新鲜物件,必要买来与他先吃。衣裳就不必说了,皮棉夹纱单,有数十箱。首饰各样俱全,也有数十个匣子,还不够带吗?
那天端阳节,不知哪里打了一根金钗,他自己拿着,来到花园凉亭交与姨娘。姨娘接过放在桌上茶壶内。那一天因花园中穿廊的栏杆坏了,叫个木匠收拾。赶到晌午天气,木匠直是嚷热,被我主母听见,遂问我家老爷,把这香亭饮赏他点喝。老爷答应,就叫小婢给他送去。小婢不知,就着拿那有金钗的茶壶泡满了送去。那香亭饮是解暑去热的,我老爷早已给姨娘预备了好些,那时小人给木匠送去,说是周姨娘赏的。随后老爷合同姨娘手拉手儿回房去了。那日晚间,我家老爷说是人请去,大料今夜不能回来。到晚上老爷不用跟人,自己去了。赶后主母来叫我跟她到花园避暑去。说着走到凉亭乘凉避暑,不觉天交二鼓,甚是凉爽,二人都在那里睡着。猛听得喊嚷,主仆二位惊醒,急忙跑到房中一看,原是自家老爷半夜里回家来了。奴婢们忙着打火点灯,见得老爷面带怒气,颜色改变,又见他对姨娘冷笑几声,竟往前面书房去了。”施公听到此处,说是:“玉凤且住,本院有话问你。你家主人饮酒去,不带跟随,这一夜你可知道曹必成在哪里?”玉凤说:“回大人:我们家主人去后,曹必成妻子曾对我说道:‘玉凤,今日老爷不在家,你大叔也有人请去,临走就说今夜不回来。你好好扶持主母,我在前面去照应。’再说我们老爷在房中喊叫有人,我同主母跑到房中,李氏也来瞧看。我问她。她说:‘你大叔尚未回来。”
施公听得玉凤这些言词,心内明白,说是:“后来如何?”玉凤说:“后来老爷在书房把我叫去,叫我合姨娘要金钗。奴婢去问主母,主母只是发呆,她说:‘放在凉亭茶壶内。’奴婢闻听吃一大惊。木匠早已走了。急忙拿灯去看,穿廊下有把茶壶,里面却无金钗。事出无奈,回到书房,真话实说。家主闻听,沉沉大怒,随手递我一个木匣,叫我交与二夫人。奴婢回来交代。姨娘开看就是一双鞋,一封书子。他折开看了多时,没甚言语,叫我再上凉亭内外,仔细找找金钗去。奴婢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我去找了许久方回,进房一看,将奴婢真魂吓掉——我家主母竟自吊死,想必是这金钗失去的缘故。”
施公听罢,眼望知县说道:“你听见没有?这内中的曲折?不懂审问,只据一书子,就将人处死,叫你判得屈死含冤。不是他妻子舍死,告到本院手中,险些曹必成性命死在你手。周氏死不瞑目,曹翰林恼悔含辱,都算你做的好事。”知县只是磕头。施公说:“贤契你暂带玉凤回家,不许难为于她。”又望知县说:“你带曹必成回去好好看待,不可有误。”此时各自带人回去不表。施公退堂,下役各自退去。晚间灯下,施公说:“此案即可问结,就是祸根难寻。分明是木匠得金钗起淫心,留祸于曹家,却不知其人姓甚名谁?吾意去三个人暗访,我想此木匠大料不远,访着下落,好结此案,好去赴任。你们大家以为何如?”计全说:“访访也好,大人费了多少心机,我们就去访一访何妨呢。”及至次日,黄天霸奔独流,关太到静海,计全上双塘儿,三人分路暗访木匠去了。
内中单言神眼计全,号称飞腿,这双塘儿相隔十五里之遥,片刻便到街上。寻了一酒铺坐定,要了酒菜,口虽饮酒,二目留神。见此地方靠河有几帮粮船湾住,买卖喧哗好闹热。计全暗想:并无岔眼之人,似乎难访。忽见一和尚走进里面对面坐下,要酒四两,鱼一碟,急速快来。走堂的不敢怠慢。计全见那头陀甚是凶恶,两道重眉,一双大眼,胡子是连鬓落腮,凶恶殊甚。计全不住留神,见他有什么急事的一般。僧人问走堂的:“此地离杨村多少路程?”走堂的说:“大约二百余里。”
正说间,又见外面来一僧。他口呼:“师兄,进来一坐。”那僧带笑说道:“我方才到你庙中,说你方才出去。直到这里才赶上。真是快得很。你还有个外甥吗?”先来的僧人说:“有。那日也不知甚么事,躲在我庙中安身。他是一向做木匠手艺。”
后来僧人说:“不错,他是静海县人氏。”后来那僧人又说:“师兄你往那里去?”先来的说:“咱俩知己好友,有话不能瞒你,我要上杨村报成寺里找当家静成和尚。我们相好,闲走一遭。不知师兄要往何处去?”那僧人叹了口气,二目留神,看见计全人物虽不惊人,心中暗想:也要小心为是。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我兄弟三人是山东绿林客,俱被施公捉拿。先把家兄问斩。我因大风中得逃活命,隐姓瞒名作了僧人,至今怨恨在心。闻听施不全放了总漕兼署部院,奉旨南行。我要在船底用功。”那个说:“师兄何必如此费事?待我今夜去,手到成功,将他刺死。”未知如何行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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