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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等嵩华身正健,天家载赐五云章。
门迎紫气莲台曜,砌满芝兰绕膝香。
话说张居正听了家丁抢宝不遂,又恐钦差解宝来京,取罪不小。便再想一计,吩咐家人备酒,一面差人下了请帖到陈国舅府中,请国舅商量。
不消半日,国舅来到,太师接进,分宾主坐下。茶罢,国舅开言道:“承老太师呼唤,有何见谕?”老太师道:“岂敢!
老国舅前日曾许出京一事,弟已端正停当。特请老国舅相议出京之策。”国舅道:“既如此,老夫领教便了!”太师吩咐排酒。
二人分宾主坐下。酒饮三巡,国舅请出圣旨来看,早有玉玺在上。两道旨意:一道是捉拿的;一道是行刑的。太师问道:“老国舅,这两道旨意还是一路同去,还是作两下去?”国舅道:“凭太师主意。”太师道:“作一同去罢。”国舅道:“老夫明日早朝告病。但是老太师要选个能干的假作差官同去才好。”
太师道:“领教。”二人酒罢辞别。
太师即刻叫过家人蒋胜,吩咐道:“你们扮作钦差,明日同陈国舅出京,有一道捉拿孙成的旨意在国舅身边。我前日升孙成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召他进京,现今想必离任了。你此去必然遇着,须要细心盘问。若是孙成的船,就禀知国舅,立刻拿着,须要小心前去。”蒋胜应道:“晓得。”点起家将八名,假做锦衣校尉。又点个长大汉子,打扮作跟随人。来日天亮,就要启行。
次早,皇帝五更三点登殿,朝贺已毕。班中闪出一位大臣,紫袍金带,俯伏金阶,道:“臣大学士陈堂启奏:臣连日身躯疲倦,日夜不安,告养二月,再行供职。”皇爷准奏。陈堂谢恩退出,回府吩咐家人:“若有太医前来,回说国舅爷只要静养,不必看脉。”家人应道:“晓得!”
正在吩咐,门公启道:“太师张府差人要见。”国舅道:“叫他进见!”差人跪下禀道:“国舅爷在上,蒋胜叩头。”说道:“家太师拜上国舅爷,出京须要小心。”国舅道:“不须挂意。”便点起家丁七八个发船,即时出京。
再讲海爷退朝后想道:“今日朝中见国舅陈堂告病,我看他面上并没有病容,因此差人打听。回报太医院前去医治,他并不许相见,故此可疑。又差人去打听,回报他带领家人,秘密出京,不知去向。老夫想陈堂是张居正一党之人,不知出京何事?莫非是徐府救宝一事又生别件诡计?我今连夜修成本章,明日亦告假出京,密密跟着他,看他作何事情!”
张居正自打发国舅陈堂出京之后,便把告老本章端正。次日皇帝登殿,张居正出班奏道:“臣华盖殿大学士张居正,有短章上奏:臣因老迈,筋骨衰弱,不能扶佐圣朝。愿万岁放归田里,臣感恩不浅。”皇爷道:“先生年纪虽多,精神还好,岂可舍朕而去?”
居正见皇爷不肯,又奏道:“臣委实精神恍惚,筋力衰微,乞皇上天恩,放回田里。”皇帝尚未开口,闪出海瑞跪下奏道:“臣启陛下:华盖殿乃擎天之柱,足智多谋,两班文武俱服驱使。况且臣年八十五岁,尚在朝中保驾,张居正午未七旬,岂可偷闲?万岁不可准行。”皇爷微微笑道:“张先生,海恩官所奏不差,断要在朝保驾。海恩官,你说今年八十五岁,不知几时生日?”海爷道:“明日就是臣亲生之日。”皇爷道:“这也妙呵!明日寡人就与海恩官庆祝千秋。烦张先生代朕率左班文臣,徐王叔代朕率右班武将,一同拜寿。再赐恩官免朝一月。”
两班百官一同领旨退朝。
张居正回府,心中着急:“可恨海瑞死死与老夫作对,今日又奏不许我告老。倘或国宝到京,皇上知情发怒,难免欺君之罪,如何是好?”
海爷回府,心下想道:“我只为陈堂出京,恐有诡计,打点要告假出京,不想圣上赐我免朝一月,正合我意。我明日接了圣旨,做过生日,后日就可出京了。”“海洪、海安过来!”
海洪应道:“老爷何事?”海爷道:“我要买长大链子一条,铁锁两把,快去买来!”二人领命买回,海爷又叫快去预备行李。
那祭酒杜元勋,闻皇上要与海爷庆寿,忙忙燃灯结彩,预备酒席。海爷也自欢喜。
忽然家人报道:“启老爷:家里太太到了。还有老三房、大相公、大娘,并小姑爷、小姐都来驾寿。先是太太、大娘、小姐三位先到。”海爷闻报,心中大喜,移步中堂,早见三乘轿子放下,三位女眷出轿。太太先开口道:“相公请坐,受妾身一拜。”海爷道:“下官也有一拜。”夫妻见礼完,大娘同姑娘上前开声道:“爹爹公公请坐,女儿、媳妇拜寿,望爹爹福如东海滔滔至,寿比青松日日增!”海爷道:“我儿罢了。”外边两杠寿礼抬进。海爷道:“怎么要夫人费心?”夫人道:“相公,这是老三房大侄儿与女婿备的。”海爷道:“原来如此。”
太太道:“相公有所不知,老三房三叔、婶婶对我说,相公年老,不可无嗣,特将长子带来承嗣。”海爷道:“呵,老夫人,下官一世,家徒四壁,怎好屈抑于他?”太太道:“妾身亦曾与三叔、三婶道及,奈他志立甚坚,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宦族名门,安可无后?’立意要妾依从。”
厅堂上正在言谈,门上又报道:“启老爷:姑爷同大相公到!”海爷道:“请进。”郎舅二人步上厅堂,道:“爹爹,孩儿来了。”家人铺上细毡,请大娘过来,夫妇双双拜了四拜。姑爷吕端同小姐上前道:“岳父大人在上,愚婿叩贺,望岳父大人寿同日月。”海爷道:“请起!”
海洪禀道:“杜老爷同杜夫人送寿礼,同来拜寿。”海爷抬起头来,见他二人进来。杜爷道:“老师、师母请坐,受门生夫妇拜祝千秋。”海爷忙称:“不敢!有劳二位。”拜罢,杜爷道:“请师母、世嫂、世妹,同到后宅。”海爷道:“极好的。元老今朝作主,接待客官。”杜爷道:“不用老师费心。门生已经吩咐总管:东厅接待文官,西厅接待武官,中厅接待公侯驸马伯。调三班戏子伺候。”海爷道:“劳元老费心,老夫妻委实不安。”
忽报圣旨到,太监孙千岁领旨意一道、寿礼十二色,前来拜寿。海爷忙摆香案跪下,听宣读诏曰:“耳目官海瑞,乃是皇考恩官,保驾三朝,匡扶社稷,实为有功。今恩官寿诞,朕特命司礼监孙凤赍旨到寓,赐恩官龙凤烛一对,寿面千条,大红五爪蟒绣龙袍一件,羊脂白玉带一条,霞帔一副,凤冠一顶,御酒一坛,御宴一席,龙头剡杖一条,寿糕成盘,寿桃两盒。钦哉谢恩!”
海爷谢恩毕,孙凤开言道:“海老先生请坐,待咱家拜个寿。”海爷道:“千岁,这个海瑞不敢当!”孙凤道:“咱家是奉旨而来,代圣上拜寿,怎敢有违?老先生坐了。”孙凤跪下,海爷连忙也跪下,对拜四拜。旁边走过郎舅二人,齐声道:“老千岁在上,晚生们也要一拜!”孙凤道:“不敢!海老先生,这二位是何人?”海爷道:“老千岁,这是老朽的承继小儿,前科入贤书。这是小婿吕端,先帝榜眼,告养在家。”孙凤道:“吓,原来一位是天子门生,一位是一榜春元,今日又会,失敬了!”海爷吩咐中厅排酒,搬演戏文。
门公报:“启爷:各位功勋千岁们送寿礼,亲来拜寿。”海爷道:“有请!”孙凤即立起身辞行,海爷留不住,送出。转身接进各功勋,多是蟒袍玉带,进厅拜寿。海爷再三不敢,各人道:“本藩奉皇上旨意,带同五军提督、总兵各武职拜寿。”海爷道:“岂敢!既蒙列位千岁下降,老夫特备水酒一杯奉敬。”
各人序爵位坐下。海爷又请提督、总兵西厅饮宴。
宾主正在酬酢,门公又报:“张太师送礼前来!带同各位大人、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各文官拜寿。”海爷连忙出位,接至东厅。都是九卿六部、翰林科道。张太师道:“海刚老,老夫奉圣旨带同列位拜寿,请刚老上坐。”海爷道:“岂敢!”太师道:“刚老,这老夫是奉皇上特点,老夫怎敢有违皇上旨意?刚老上坐。”海爷道:“既蒙恩典,只常礼吧。”各官一同跪下,海爷忙陪跪下。各官拜完。海爷道:“请老太师同各位大人,奉敬一杯水酒。”众人道:“多谢!当时三处饮酒,演唱戏文,鼓乐喧天,笙箫动地。
这里方才献酬交酢,忽报:“太后老娘娘懿旨到!”海爷忙排香案迎接。只见太监李登手捧懿旨,四个内监各捧描金盒一只,直上大堂。海爷俯伏阶下,李登宣读诏文:“海老爱卿三朝元老,先帝恩官,忠心为国,有功社稷。今乃八旬寿诞,赐卿玉如意一柄,百花绣袍一袭,玉带一条,霞帔一件,命李登代贺千秋!”海爷叩头谢恩毕,接过懿旨,收过礼物。李登辞别,海爷留住饮酒。
海爷陪酒未及半刻,又报:“正宫娘娘懿旨到。”海爷忙排香案,重来接旨。太监李保捧了懿旨,带同四个小太监,手捧金盒,直进大厅,开读诏曰:“海爱卿乃是先帝恩官,有功于社稷。今乃八旬寿诞,赐卿龙凤绣旗一对,哀家御手亲绣‘忠心贯日’四字。又赐黄金四锭,大珠十粒,绣龙蟒袍一件,命李保代贺千秋。”海爷谢恩毕,接过懿旨,收过礼物。李保辞别,海爷慌忙留住饮宴看戏,海爷相陪。
酒饮三巡,又报:“圣旨到!”海爷重又迎接厅堂,宣诏曰:“海恩官,忠臣不可无后。今幸有嫡位接续宗支,特授刑部员外郎之职,明日现任见驾任事。钦哉,谢恩!”海爷接过圣旨,文武百官见半日之间,皇恩叠叠,无不啧啧称羡,独有张居正心中不快。须臾宴罢。各官辞去,海爷便预备来日出京之事。
忽报:“搜宝钦差陈爷、周爷在外要见。”海爷闻报大悦,忙说:“请见!”陈、周二人进见,礼毕坐下。两人便把前日情由,细细道明。海爷大喜,叫取出国宝观看,果是外国稀奇之宝。今有四宗国宝,不怕奸贼腾空飞去。吩咐备酒。二人道:“门生今日初回,不知恩师寿诞,未备贺敬,另日补过。请问老师,这四宗国宝,还是今日奏驾,还是明日奏闻?”海爷道:“二位贤契,老夫刻有要事,万难迟缓,俟干办完日再处。”
未知海爷有何要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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