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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这样最好。”王翠翘说,“还有许多话,回头再谈。”

  这是暗示徐海,不妨在枕上密语。由此却提醒了他,觉得有句话必须先弄清楚,“你那两个怎么样?”他问,“说话要避他们不要?”

  “要!”王翠翘答说,“这两个人是靠得住的,不过像这样的大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就是了。我们上床谈去。”说着,便伸手去解她的衣纽。

  王翠翘随即按住了他的手,而且也扭着身子挣扎,口中还喊着:“不要,不要!”不过,这些都是故作姿态,只要徐海不理她,她亦不会坚拒。

  终于探手入怀了!摘开肚兜上的金扣子,徐海触摸到她滑腻如酥的胸前肌肤,不由得血脉偾张;想到积年相思将倾于一旦,紧张得口干舌燥,喉头竟起痉挛,咽咽有声地干咽着唾沫,就像猫儿发现了一只肥硕的耗子似的。

  “你不但是个花和尚,”王翠翘笑着骂他,“还是个色道饿鬼。”

  “对了!”徐海涎着脸答道:“昨天中元开地狱门,我就是那里逃出来的。”

  说着,拥住她和身一滚,倒在床上,疯狂地吻遍她的全身。

  ※ ※ ※

  天色刚明,擂门如鼓,双双惊醒的徐海和王翠翘,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定神仔细辨认,听出敲的是院子前面的垂花门,并且听出阿香的脚声,是去应门了。

  “我昨晚上关照过的,别来打搅。现在看样子是出了急事!”徐海起身下床,“我看看去,你睡着别动,没事我还回来陪你!”

  “谁要你陪?我也要起来了。”

  等她下床,穿着整齐,徐海还未进屋。直到漱洗即毕,方见他匆匆地走了来,一进门就说:“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听得这话,王翠翘与阿香无不诧异,“慢点!”王翠翘问,“走到哪里去?”

  有阿香在旁边,徐海迟疑未答,阿香很知趣,随即端了洗残的脸水出屋,于是徐海低声说道:“刚才叶麻子送信来,桐乡城里百姓跟官兵闹了点纠纷,他认为这是民心士气,将要瓦解的迹象,约我今天中午会攻,非把铜乡城奇了不可。”

  “啊!”王翠翘失声惊呼,“那可坏了!”

  “你别着急!我决定抽他的后腿,已经传令,后队往西撤,我们最好也要快走,赶中午以前撤完。这一来,叶麻子一定着慌,也要撤走。”

  “什么?”王翠翘不信似地问:“你是说桐乡就此解围了?”

  “一点不错!不过,麻烦马上会来。”徐海脸色变得凝重了,“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会来找我。”

  “是兴问罪之师?”

  “也很可能。”徐海想了一想,突然面现喜色,“不用他来找我,我先找他。”

  说完,匆匆忙忙奔了出去。王翠翘不知道他去作何部署?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中午之前,一定得走。因而将黄妈和阿香都唤了来,动手收拾随身行李箱笼。

  不久,徐海去而复回,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阿狗,“我们往西走,先到石门息脚。”徐海指着阿狗说,“我把你们交给他了!”语声一落,脚步移动,不等王翠翘发问,便又走了。

  一出大门,徐海召集手下头目,说知去向,然后带着4名随从,跨马向东,绕过桐乡南城,来到了叶麻、城东的地界,但见喽罗纷纷,整顿云梯,检点钩索,攻城的准备工作,已快部署完成了。

  这时叶麻已经得报,徐海急驰而来,心中不免疑惑,攻城在即,不在他自己的地方指挥督战,而亲自来访,必有不能派人传递的话要说。因此,叶麻先自迎了上来,半路中相遇,彼此收一收缰绳,就在马上交谈。

  “叶老麻,”徐海开门见山地说,“我的队伍撤走了!”

  “为什么?”叶麻惊问。

  “我要投过去了。”

  叶麻是个草包,又容易动肝火;一听徐海这话,勃然大怒,用宁波话大骂:“西娘个屁!你吃里扒外,抽我的后腿!”

  接着便是“划”地声,一马鞭抽了过来。

  徐海是早有防备的,马上一伏身,躲过鞭子,趁势右脚卸蹬、滚鞍下马,解下围在腰际的“缅刀”,临风一拦,挺得笔直,指着叶麻笑道:“来,来!你的头发养长了,该剃一剃了!”

  这句调侃的话,是有故事的。一次诸酋会饮,酒酣兴豪,各夸武艺,都说徐海、叶麻为优,不分轩轾。叶麻不服气,自以为出类拔萃,无人可敌。于是徐海在大众怂恿之下,与叶麻下场较量。一个用缅刀、一个用倭刀,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徐海不敢硬拚;而叶麻却不知他心存顾忌,自恃力大势雄,一刀接一刀,毫不容情砍了过去。徐海只得一步一步退让,看看逼到墙角,已无退路,大家无不替他捏一把汗。

  正待插身解劝时,忽见徐海一跃而起,刀光如电,往叶麻头上削了去。这下如果削着了,叶麻的性命不保,一个个惊骇得开不出口。等开出口来,却是一脾气

  彩声,原来徐海手下极有分寸,只削去了叶麻的一顶新头巾,断发纷飞,头皮却丝毫无损。

  叶麻记起这段往事,不免羞惭,锐气也就倒了。于是徐海一笑收刀,走向树下坐着,等叶麻来说话。

  “你总有缘故吧?”

  “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投过去?叶老麻,今番不比寻常,你莫要成天抱着婆娘睡觉,也不睁开眼看一看。”

  “怎么了?”叶麻答说,“眼看桐乡要奇了。活捉了阮鹗,怕胡宗宪不来跟我们讲和?”

  “是不是!所以说你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徐海斜睨着他冷笑,“赵文华已经到了,他带了多少兵来你晓得不晓得?”

  “不晓得。”

  “不晓得我就不必吓你了。且说桐乡,奇不破得了,先不去谈他;你说活捉了阮鹗,胡宗宪就会跟你讲和,这把算盘完全打错。如今是赵文华作主,不是胡宗宪作主;赵文华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跟阮鹗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他?”

  叶麻不作声,但却在徐海面前箕踞抱膝,双目正视,是准备着好好谈一谈的样子。

  见此光景,徐海越发摆出心有成算,充满自信的神态,“说来好笑,朝中竟把我们看成器兵要夺他朱家天下似地;各省出了名的乡兵,差不多都调来了,户部催饷,文书雪片般飞!叶老麻,你倒想,你换了赵文华,肯不肯为了阮鹗一条命,就此罢手?说实话,今天是他亲老子在你手里,他也救不得,几十万兵调了来,原封不动退回去,等于上千万银子的饷,白白摔在汪洋大海里,天下有这么个道理吗?”徐海以手作势,在叶麻项后轻砍了一下,“除非他不要这个吃饭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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