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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为了培养弟兄们足够的精力,张廷翰下令将作息日程,作若干改动,这一天睡得较晚,把所有的战备工作做好;下一天起得较早,作一次最后检查,矫正缺点,然后再来一次任务提示。留下整个下午让弟兄们午睡休息;申时集合饱餐——不准埋锅造饭,怕炊烟为敌人发现;吃的都是干粮。然后拔营,等月亮一出,随即出发。

  一切都在异常静肃的情况下进行;凭藉一轮水盘似的月亮,寒山道上,马头接着马尾,技成极长的一线,绕着山腰,悄悄进行;连马匹喷嘶的声音都少听见。峡江中,牵舟上驶,纤夫的“邪许’声被严格禁止,代之以灯号指挥,红灯错落,水声汤汤,几乎保持了与白天行舟同样的速度。

  山道上,张廷翰一马当先,身后紧紧随着李虞候和管理灯号的传令兵;他一路走,一路观着星斗,以星移斗转来判断时刻。约莫四更时分,松木砦在望了,照地图上显示,转过上隘便是直抵碧前的大路;张廷翰令传令兵打起一盏黄灯,这是停止行进的信号,长长一线,立刻停顿,押后的杨士良却加紧赶了上来,探问动静。

  “你来得正好。”张廷翰轻声说道:“你替我守在这里,我到前面去看一看。”

  “不!”杨士良用很和缓、但显得很坚决的声音说:“将军不宜轻人,把这个侦察的任务交给我吧!”

  张廷翰考虑了一下说:“也好。等你看了回来,我马上要作决定,还是冲锋,还是包围?”

  “是!”杨士良说:“我带一个传令兵去。”

  “你带四个弟兄,接应杨士良。”张廷翰对李虞侯嘱咐了这一句,又看着杨士良说:“诸事小心,速去速回!”

  杨士良答应着放马先走;李虞侯点了四个人,包括一名传令兵,紧紧跟了上去。由北转西,只见灯火稀微下暗沉沉一片房屋。杨士良放缓了马,拍拍马颈,跳了下来;李虞侯一行也都下了马,跟他会合在一起。

  “看到没有?”杨士良指着砦前的一道小桥说:“这顶桥险得很,不容并骑。”

  “我看,怕是顶吊桥。”

  “对了!”杨士良瞿然答道:“只要把这顶桥吊了起来,便可保得一时;这不能不防。”他又回头问道:“谁的眼力好?”

  “这个!”李虞侯指点一名弟兄说。

  “你来!”杨士良亲自把他拉到面前,“你仔细看看,桥边有人守着没有。”

  桥边一座木亭,坐南朝北;向西有个小小窗户,那个受命观察的弟兄,看了好半天,转脸说道:“有一个人,在打盹。”

  “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

  “好!”杨士良转脸向李虞侯说:“我下去活捉那个卫兵,你快去请将军把大队带来——”

  “请慎重!”李虞侯打断他的话说。

  “不要紧,机不可失。”杨士良又说:“请你报告将军,小桥危险,不宜冲锋;回头看见红灯,便是我得手了,桥有我守着,尽管放心下来。倘无红灯,自然是不曾得手,尽管居高临下用弩箭攻击,不必顾忌我。”

  杨士良在这时便等于是指挥使,他的话就是命令,李庚侯不敢阻拦,但是,他觉得就照杨士良的计划进行,也还有可以修正的地方,于是作了这样建议;另派一个传令兵回去报告,他守在那里观察;而且,最要紧的是需要判明那顶桥是不是吊桥?所以杨士良一下去,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这件事。

  “你说得对!”杨士良欣然接纳:“我一下去先看了桥,马上打灯号上来。不!”他忽然显得惊喜地:“我何不破了他的吊桥。谁带着匕首?要锋利的。”

  “我有。”李虞侯从快靴中拔出一把皮套匕首交了过去。

  “现在你记住,灯号是这样;白光,不是吊桥;红光,是吊桥;由红光变为黄光,那就是我把吊桥的绳子割断了,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李虞侯复诵着:“白光,不是吊桥;红光,是吊桥;由红光变为黄光,吊桥的绳子割断了。”

  “不错,事不宜迟,各自行动。喔!”杨士良一面把身上的箭壶、干粮包卸了下来,一面说:“你记住,倘或守桥的那人惊醒了,我自己对付他,你不可在上面放箭,免得打草惊蛇。就算我被抓住了,我只说我是斥堆。切记,切记!”

  “记住了。”

  于是杨士良右手握着出了鞘的匕首,左手提着一盏信号灯,轻捷如猎犬般向山路下冲去。李虞候随即也派人去通知张廷翰,同时把马匹移到隐蔽之处,然后拉住眼力最好的那名弟兄,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紧张地注视着。

  人影远了,剩下小小的一条,衬着灰黯的景色,几已分辨不出;李虞侯只继续借助那名弟兄,作他的耳目。

  “杨都头到桥边了。”

  “喔!”李虞侯紧张地问:“亭子里那家伙呢?”

  “等我来看!”看了半天,没有作声。

  “怎么样?”

  “好像是醒了。啊,啊!”那兄弟,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额上在冒汗。

  “怎么,怎么?”

  “动上手了。”他喘着气说。

  他一说破,李虞侯便能隐约分辨;两个人手心里都捏着汗,只恨有劲无处使,不能助杨士良一臂之力。

  “好了!”突然间,那弟兄欢然高呼;恰又赶紧伸一伸舌头,警觉到自己是忘形了:“杨都头把那家伙于掉了”

  “好!”李虞侯舒服地喘了口气,喃喃地说:“白光,白光!”

  偏偏是红光,证实了那是顶吊桥。但也不碍,李虞侯心想,割断吊桥绳子并不难,很快地就会变为黄光。

  他的估计错了,一直是红光。直等张廷翰急驰而到的那一刻,依然如此。

  “怎么?杨都头单身深入——”

  “报告将军!”李虞侯顾不得礼节,笑嘻嘻地抢着说:“杨都头成功了。”接着匆匆把所见的情况,和灯号约定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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