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高阳 > 红楼梦断③五陵游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九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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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得。尤其是太太说我,那就总有人在太太面前嚼我的舌头;我先疑心是季姨娘,她也说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季姨娘倒是常去太太那儿献殷勤,太太瞧四老爷的面子,对她客客气气地。可是,太太的见识,莫非就不如震二奶奶?震二奶奶是只要季姨娘一张嘴,就能看到她肚肠根;太太难道她说一句就信一句。太太不是没有主见的人!” “你的意思是,春雨在太太面前说你不好?” “对了!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你这个话太武断了!”芹官大不以为然,“且不说春雨不是那种人;只说这件事好了,她在太太面前说你不好,总有个缘故吧!就算是想撵你,可又为甚么要撵你呢?”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倒要请问你,今儿早晨,她狠狠一把掌将三多揍得哭了,那又是为甚么?” “有这回事?”芹官大以为异。 “这可是不能瞎说的事!如果你连这个都不信,咱们就没有好说的了。” “不,不!我不是不信;我只是要问,春雨为了甚么打三多?” “我告诉你吧,第一、老太太派人来找她,她怪三多没有叫醒她;第二、今儿你起床,我跟她都还睡着,是三多伺候的──” “那是我不许她叫你们,好让你们多睡一会儿。” “三多也是这么说。如今打你口里说出来,足见得三多没有错。她错在那儿呢?错在你说她嘴唇上没有血色,她回来把我给她的胭脂抹了一点儿。就为这个,春雨看她不顺眼,揍过了还要撵她。总而言之一句话,芹官是她一个人的芹官!那就让她一个人伺候你好了,我们何必在这儿讨她的厌?” 三多的这段经过,倒将芹官说得无话可答;沉吟了好一会才说:“只怕你也言过其实。到底不是甚么解不开的冤仇;你就看我面上,忍耐一点儿。” 这句话一样也是说得小莲无话可答。同时她也很明白,如果吵得芹官不能安心读书,有理都会变成没理。 “反正,有我在,绝不会撵你,你放心好了。” “也不是甚么放心不放心的事,我也不过表表心迹,说说理;万一我在这里待不住了,你别怨我一点不讲情分。” “不会不会!不会有那个‘万一’。” 等芹官悄悄回房,进门一看,大出意外;竟是春雨在灯下支颐独坐。 “你怎么睡到半夜里起来了?” “我是不放心你的积滞,不知道消了没有?”春雨一面起身,一面回答。 这个答复,也是大出芹官意外的!他原以为她是发觉了他在小莲那里,特为在这里坐守?守到了少不得要兴问罪之师,难免又有麻烦;谁知竟不是这回事! 这样转着念头,心情自然就轻松了;看春雨穿一件紫色宁绸短袖小棉袄,这时正举起浑圆的双臂,将纷披的长发收拢,在头顶上盘一个髻。由于穿的是紧身袄,手举头低,身子扭着;以至于自腰而上,凹凹凸凸,曲折玲珑,将芹官看得只是发楞。 “你过来!我看你的积滞,是不是消了。” 等他走近了,她面对面地伸手去摸他的小腹,仍是硬鼓鼓,便使劲替他揉了几下。 这一揉揉出芹官的一股丹田之气;这股气不上冲而下贯;痒痒地却又不痒在皮肉上而痒在心里。于是,他也一探手,从她衣襟中伸进去摸索。 “别闹!”春雨问道:“肚子是不是发胀?” “是啊!胀得很。” “普洱茶喝得太多之故。” “不是!喝得不多,而且刚小解过。” 春雨便揿了两下,点点头说:“你睡下来,我好好替你揉一揉;下气一通就不胀了。” 芹官便拉着她的手,到得床前说道:“你到里床去!今天就睡在这里,好不好?” 春雨不答,脱鞋上床;等芹官睡了下来,她便跪坐在里床,替芹官推拿。他哼哼唧唧,只觉得浑身又好过、又难受;不多一会,果然下气一通,肚腹像是有一块石板被移去了。 “你那里学来的这套工夫?” “是秋月教我的。” “啊!对了!秋月常替老太太推拿的。不过,我倒不知道你也会。”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春雨住了手,取起芹官枕边的一方手绢,去拭额角。 这时芹官才发现她额上已经沁汗,便怜爱地揽住她的肩说:“辛苦了!睡下来息一息。” “等等!房门还没有关呢!” 说着,春雨下了床,走到门口,先探头往外看一看,才轻关上,下了插鞘。 “起来!我把床重新铺一铺。” 于是芹官起身,自己卸了夹裤与薄棉袄;看床上并头迭好两个被筒,便照惯例,占了里床的被筒,让着外面的给春雨,好让她便于卧起。 但春雨却并不睡下,坐在床沿上问道:“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还是免不了要兴问罪之师;芹官想了一下,闪避地问:“明天再谈行不行?” “不如此刻就说,说开了没事,一觉睡到天亮。” 看她的神色不算严重,芹官便照实回答:“去看小莲了。” “怎么半夜里会想起来去看她?” “我听得她在哼,怕她病了,所以起床去看看她。”芹官觉得自己编造的这个理由,很说得过去,所以语调从容,像真有其事那样。 “那么,到底病了没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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