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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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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实话!这几年你们莫非还没有经验过?内务府出身的,有人照应跟没有人照应,差了远了去了!有人照应,升官发财,比谁都容易;没有人照应,嘿,嘿,”曹震似乎难以形容似地:“那种差使简直不是人当的。” “要谈到照应,咱们不有一位当太福晋的姑太太在那里?”锦儿冷笑:“不过,太福晋对你不敢恭维而已。” “你别听人造谣!姑太太对我也没有甚么。”曹震紧接着又说:“不怕官,只怕管;多早晚,平郡王跟庄亲王那样,派了总管内务府的差使,那时你看看,我曹某人是怎么个样子?” “怎么个样子?无非又是——” 看曹震微微变色;而锦儿未说出来的,必非好话,秋月赶紧重重咳嗽一声;连连使着眼色,硬把锦儿已在喉的“狂嫖滥赌”四字,截了回去。 “咱们谈正事吧,”秋月说道:“杨家,应该送礼吧?” “这个礼怎样送呢?人家现在又不发丧。”锦儿又说:“等将来盘灵回来,吊总要开的,只有到那时再说。” “对了!”曹震立即接口,是想结束这个话题的语气:“这一段儿就算过去了;请你跟太太说,不用再操心了。” 对于曹震的势利,秋月颇持反感;而且明知锦儿是为马夫人着想,但不知怎么,总觉得她做人不该如此。因此,对于杨家的事,她不再管他们的感觉如何,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咱们跟杨家本来毫不相干,既然有提过亲这回事,缘分就不同了;不能按一般应酬的规矩来办。杨家母女也真可怜;如果咱们不帮帮她的忙,似乎说不过去。我想,送点钱也没有甚么不妥。” “说得是!”锦儿也希望如此,作为她对杨家的一个交代:“你看送多少呢?” “这得请示太太。”这是一句守着她身份的话,其实她是作了主了:“我想跟太太说,送一百两银子的奠仪。” “是不是多了一点儿——” 锦儿的话还没有完,曹震抢着开口了,“多少是一回事;送钱又是一回事。”他说:“人家没有报丧,也谈不到‘接三’,送这一百两银子算甚么?” “那也无非表示关切。”秋月淡淡地答说。 “不错,关切!他杨家要咱们曹家来关切,这又是为了甚么?”曹震问道:“让人家误会咱们曹家还是愿意结这门亲,麻烦可就大了。” 听得这话,秋月不光是反感;甚至有些冒火了。但她一直有个警惕,言语行为上一定要有分寸,别让人背地里批评她骄狂自大,俨然以主子自居。因此,紧闭着嘴,不发一声。 话又谈不下去了。锦儿也觉得局面有些格格不入,令人难受;当即说道:“暂时不谈吧!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聊一聊了;今儿聊他个通宵。” 听得这话,曹震正好自便,“你们姊妹们难得在一起,爱干甚么干甚么。我不打扰。”曹震说完,抬腿就走。 “怎么样?”秋月望着曹震的背影说:“看你们二爷这一阵子气色还不错。干点甚么正经?” “能干得出甚么正经来?还不是陪那些贝子、贝勒、将军、国公爷甚么的,变着花样找乐子。我劝他,回京五、六年,也没有看他干出甚么正经;成天陪那些大爷玩儿,会有出息吗?你道他怎么说?” “你别问我,你说你的好了。” “他说,陪那些大爷玩儿,就是正经。别看那些‘宝石顶子’,看上去个个是‘绣花枕头”;就要‘绣花枕头’才好。这话怎么说呢?他说:只要那班人一派上了甚么好差使,就少不了他。那时候发财也容易得很。” 秋月笑道:“震二爷真是财迷心窍!”接着又问:“可有过这么样的机会呢?” “有过。”锦儿答说:“那年有位福贝子派了陵差;我们那位二爷替一家木厂说合,承揽工程,分了三千银子。倘或没有这一笔进项,这几年的日子,就不知道怎么过了?” 秋月大为诧异;迟疑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说:“莫非震二奶奶手里那点东西,还不够你们吃个十年、八年的?” “唉!”锦儿叹口气;然后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太太提。马家的人,心狠的居多;震二奶奶的东西,一大半下落不明了。” “是——难道是让马家吞没了不成?” “可不是!”锦儿又说:“这笔帐只有我清楚;震二爷不知道。不然,亲戚都做不成了。” 秋月没有不信的理由;稍为多想一想,恍然大悟,脱口说道:“怪不得太太要住通州,大概就是不愿跟娘家人来往。” “是有那么点意思。”锦儿突然说道:“不谈了!谈起来勾起我的心事;咱们谈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莫如曹雪芹的心事;秋月问道:“杨家的那位姑娘,人才到底怎么样?” “论人才可真是没话说。而且,”锦儿脸上是又惊又喜的神色:“我还告诉你一件事,那位杨小姐长得好像咱们家的一个人,你倒猜,像谁?” 这是指曹家的丫头而言;秋月便说:“咱们家那么多人;大海捞针,那里猜去,你也得给个范围才好猜。” “就是你们春夏秋冬四个。” 秋月仔细看了看锦儿的脸色,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再体味她那诡秘的笑容,心里已经猜到了,却不愿实说。 “是夏云?” “不是。” “那末是冬雪?” “更不是了!”锦儿有些困惑地:“你为甚么不猜春雨呢?” “啊!”秋月假作惊讶:“这可真是巧了。就不知道性情像不像?” “性情如果也像,我根本就不作这个媒了,人挺稳重的,出言吐露,极有分寸。” “那时,”秋月紧接着锦儿的话说:“春雨不也是这个样子?” “本心可是不同的。” “本心又怎么看得出来?”秋月突然省悟,自实似地在额上打了一下:“我是怎么啦?今儿老跟人抬杠!” 听得这话,锦儿纵有不快,也一扫而空了,“你想吃点儿甚么?”她问:“趁早说,我好预备。” “我想吃烧牛肉。” “那好办,还有呢,奶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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