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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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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锦儿原有扶正之议,只要她一索得男,立刻就能“飞上枝头作凤凰”,但如有绣春分庭抗礼,便阻碍了锦儿的飞翔之路。这一层关系,大家自然能想得到,也谈论过。 “怎么没有想过?太太说得好,为了绣春,只好让锦儿委屈了。将来看她们自己的福分;生个好儿子,不怕替亲娘挣不到一副一品夫人的诰封。” 绣春失望了,“太太也真是!”她说:“一只手如意,一只手算盘。” “闲话少说,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辨不到的事。”绣春尽自摇头。 “办得到也好,办不到也好,凡事要讲理性。我对这件事,倒也没有甚么成见;不过,我们的情分跟别人到底不同,总希望你的打算是最好的。只要有理由,确是办不到;我决不劝你勉强。你倒说说,何以办不到?” “当然是为锦儿。老实说,不管多贤惠的人,遇到这种事,没有一个说是心甘情愿的;那种有心病的日子,我可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还有呢?” “这还不够吗?” 夏云知道她还有话不肯说;脑中转了几下,想出一个能把她的话挤出来的办法。 “我不是咒锦儿,纯是假定的话。假定锦儿得了急病,一口气不来;那时震二爷请你回去,你怎么样?” 这一着很凶,正说中了她的要害;绣春怕着她还有甚么花招,便闪避着说:“这是不会有的事!” “你别管有没有;只说假定好了。” “没影儿的空话,说它干甚么?” 夏云认为已经把她的话挤出来了,便不再逼,“说来说去你是恨震二爷的心,至今未消。”她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觉得你的事不能怪震二爷;当初为了你,震二爷差一点要把震二奶奶休回娘家。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绣春语塞;只好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咱们先不谈这个。谈谈你关心的事。”她说:“我已经看了三处房子,只等你来挑。” 果然,夏云为这个话题所吸引了;“挑在那里?”她急急问说:“总要离太太近才好。” “我明白。三处地方都在西城。” 接着,绣春便细谈那三处房子的地点、格局、大小、新旧、出路,还有房价。 “劈柴胡同这一处像是很不错。房价也过得去;二千多银子还凑得出来。” “房价你别耽心,二哥有两千,我至少也有两千。”绣春紧接着又说:“依我看,劈柴胡同那一处最差,你挑中它,想来是因为便宜;便宜可没有好货。” “我倒觉得怪不错的。耳闻不如目睹,等把你的事谈妥了,咱们把秋月邀着,一起进京去看一看。” “提起秋月,我倒有个主意,咱们想个甚么法子,能让太太认了秋月作干闺女;慢慢儿再替她物色个女婿。你看好不好?” “好倒是好?不过,”夏云笑道:“你自己呢?” “我不行了!”绣春的语气很坦率,“败柳残花,又经过那么一段沧桑,还能指望甚么?这就是我要替秋月打算的道理。” “你是怎么替她打算呢?” “秋月甚么都比人强,就两件事上吃了亏,一是年纪;二是身份。年纪还不算大碍,大不了给人填房,一样也是明媒正娶;俗语说的‘一个挑;两个宝’,做填房也有做填房的好处。就是身份这一点;如果太太认了她,就不同了。以她的人材,放个风声出去,托人来做媒的,一定少不了。” “这个打算,倒也不错。咱们姊妹从小在一起,总希望一个强似一个;可是人家替你打算,你怎么不听呢?” “你们又何尝替我打算?”绣春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些;但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下去:“你们替我打算得对不对,且不说;先就妨着锦儿,治一经、损一经,大可不必。” “那末,”夏云耐着心说:“你倒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呢?” “我的命苦,我认命。除非——” “除非怎么样?”夏云知道她有话不肯说,便催问着:“你尽管说!你跟我,还有甚么顾忌不成。” “不说了,不说了。”绣春乱以他语,“咱们聊些别的。” 正谈到这里,只听窗外有人声,细辨是曹雪芹与秋月;夏云推门出去一看,果不其然。 “王二哥今天住在镖局?”曹雪芹问。 “是啊!”夏云问说:“太太睡了?” “原是睡了,才来找你们的。”秋月问道:“你们姑嫂俩的体己话,都说清楚了吧?” “这件事,现在是不能谈的。”绣春抢着说道:“你们也该想想我眼前的处境,我现在住在他们那里,一谈这件事,我答应了呢,少不得有人当作新闻,四处宣扬,我怎么受得了?如果谢绝了,心里总不免存着芥蒂,就算人家宽宏大量,我自己也会嘀咕,怎么好意思还住下去?左右为难,不谈最妙;你们想呢?” 为她设身处地想一想,确是成不成都是能使人受窘的一件事。曹雪芹和夏云都知道她是一种遁词;而秋月却还不死心,她说:“暂且不谈可以;不过,你到底是何打算?跟我们先说说也不要紧。” “不!等我回到我自己家,才能告诉你们。” “这不就是你的家吗?” “这不算。等我二哥置了房才算。” 于是谈起预备在京置产的事。曹雪芹与秋月对此亦都有兴趣;尤其是将来夏云、绣春都能住在近处,日夕往还,这一点在好热闹的曹雪芹,更为兴奋。 “我跟绣春说了,想约你一块儿去看看;你有兴致没有?”夏云对秋月说:“如果有兴致,咱们早点动身。” “怎么没有兴致?太太原来就要让我去看看锦儿,正好——”秋月突然顿住——本有句俗语要说;话到口边,觉得这句俗语太粗俗,所以硬咽了回去。 “正好甚么?”绣春却是口没遮拦,替她说了出来:“正好‘烧香看和尚,一事两勾当’,是不是?” 听得这话,曹雪芹像当胸挨了一拳,隐隐心痛;夏云发现他神色有异,急忙问说:“芹二爷怎么回事?脸色不好;是那里不舒服?” “没有甚么!”曹雪芹顾而言他地,“你们那一天进京?” “那一天都可以。”夏云答说,“明儿先回了太太再说。” “她的事呢?”秋月指着绣春问:“怎么跟太太回?” “就用她自己的话;再好不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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