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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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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应春实在很为难。因为萧家骥跟他的关系,与漕帮的情形不同;漕帮开香堂收徒弟,师父之命,其重如山,而且出生入死,不当回事。萧家骥到底只是学洋文,学做生意的徒弟,到这种性命出入的事,不便勉强,要问问他本人。 但是胡雪岩这方面的交情,实在太厚;能有一分力,一定要尽一分力,决说不出推辞的话来。同时看出胡雪岩口称“不必”;脸上却有失望的表情,越觉得过意不过去了。 想一想只有老实说:“小爷叔,如果我有个亲兄弟,我都一定叫他跟了你去。家骥名为徒弟,到底姓萧;我来问问他看。”说到这里,发觉话又不妥,如果萧家骥胆怯不肯去;岂不又显得自己的徒弟“不够料”,因而只好再加一句掩饰的话:“他老太太病在床上,如果病势不碍;我想他一定会去的。” 话刚完,门外有人接口,是萧家骥的声音;他正好走了来听见,自告奋勇:“我去!我一定去!” 这一下解消了古应春的难题;也觉得脸上很有光彩,但胡雪岩却不能不辞谢──他也知道萧家骥母亲病在床上的话,是古应春为了体恤徒弟,有意留下的一个退步。只是“光棍好做,过门难逃”;而且这个“过门”,古应春不便来打,要自己开口。 “家骥,我晓得你义气,不过为人忠孝当先,令堂老太太身体不舒服,你该留下来侍奉。” “不碍,不碍!”萧家骥也很机警,很快地答说:“我娘胃气痛是老毛病;两三天就好了。” “那就这样吧!”古应春站起身来:“既然你要跟了去,一切事情要接得上头才好;你跟我一起去看‘大记’杨老板。” ※※※ 杨坊开的一家专销洋庄的号子,就叫“大记”;师徒二人到了那里,杨坊正在大宴客商,相邀入座应酬一番,亦无不可;但古应春为了表示事态紧急,坚辞婉拒;同时表示有个不情之请:需要当然就单独交谈。 “好!”杨坊慨然许诺,“请到这面来。” 就在客厅一角,促膝并坐;古应春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杨坊吸了口气,样子显得颇为棘手似地。 “杨兄,恕我再说句不该说的话,浙东浙西,休戚相关;看在贵省同乡的面上,无论如何要请你想办法。” “我自然要想办法,自然要想办法。”杨坊一迭连声地说:“为难的是,最近华尔跟吴道台闹意气。洋人的脾气很倔,说好甚么都好;犯了他的性子,不容易说得进话去。现在只有这样:我先派人去约他,今天晚上见个面。等我敷衍完了客人,我们一起去;便菜便酒,你何妨就在这里坐了。” 说到这话,古应春自然不便再推辞;入席酬酢,同时在肚子里盘算,如何说动华尔? “师父,我想我先回去一趟,等下再来。”萧家骥忽然说道:“我要好好去问一问胡先生。” “问甚么?” “洋人做事情仔细,又是打仗;路上的情形,一定要问得清清楚楚。不然决不肯答应。” “一点不错。”杨坊大为赞许,“这位小阿弟实在有见识。那你就快去吧!两个钟头谈得完谈不完?” “够了。” “好。我就约华尔九点钟碰头;八点半钟请你无论如何赶了来。” 萧家骥不到顶定的时间,就已去而复回;除了将他想到该问的情形都问明白以外,还带来胡雪岩一句话。 “师父!胡先生叫我跟师父说:请将不如激将!” 这真有点“军师”的味道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付下来这样一个“锦囊”。古应春在颠簸的马车上,反复体味着“请将不如激将”这六个字。 ※※※ 华尔扎营在沪西静安寺附近;杨坊是来惯的,营门口的卫兵拿马灯一照,挥挥手放行,马车一直驶到华尔的“签押房”。 介绍过后,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圆台上;杨坊开个头,说古应春是浙江官场的代表之一,有事相恳。接着便由古应春发言,首先补充杨坊的话,表明自己的身分,说浙江官场的正式代表是胡雪岩;一个受有清朝官职的很成功的商人,而他是胡雪岩所委派的代表。 说到这里,华尔提出第一个疑问:“胡先生为甚么要委派代表?” “他受伤了。伤势很重;为了希望在三到五天以内赶回去,他需要遵守医生的嘱咐,绝不能行动。”古应春说:“他就住在我家养伤。” “喔!”华尔是谅解的神态:“请你说下去。”于是古应春道及本意,提出希望以外,还有一番恭维;说华尔一定会站在人道的立场,助成这场义举,而他的勇敢的部下,亦一定会圆满达成任务。 说到一半,华尔已在不断摇头;等他说完,随即用冷峻的声音答道:“抱歉!我很同情,但是没有办法给你们甚么帮助。” “这太教我失望了。”古应春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不能予以帮助的原因?” “当然!第一,浙江不是我应该派兵的范围;第一,任务很危险,我没有把握。” “第一个理由,似乎不成立。我已经说过,这是慈善任务──” “不!”华尔抢着说:“我有我的立场。” “你的立场不是助顺──帮助中国政府吗?” “是的。”华尔很勉强地说,“我必须先顾到上海。” “但是,抽调五十个人,不致于影响你的实力。” “是不是会影响,要我来判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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