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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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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便,请便。”荆轲对她已有敬意,所以说话特别客气。 但季子的告退,并非退出室外,只是离开荆轲;她行了礼站起身来,一直向里走去,要回到夷姞身边。夷姞听他们谈话有了结论,正想出来,两人在门口相遇,季子赶紧抛去一个眼色,夷姞缩住了脚。 “公主听见我的话了?”季子低声相问。 “听见了。”夷姞极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说,“正是我心里要说的话。” 季子放心了,没有错会了公主的意思。“那么,请回去吧!我一直在耽心,怕宫里大惊小怪,闹出事来!”季子神情忧虑地说。 夷姞实在舍不得走,可是她也知道宫里的规矩,王子、公主犯了过失,倒霉的是褓姆和侍女;若是发现了她深夜未曾回宫,追查起来,季子首当其冲,该受责罚。虽然她此刻的能力已足以庇护季子,然而,总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因此,迟疑了一会,以商量语气说道:“让我再跟他说几句话就走,行不行?” 听见公主如此软语央求,季子自然不忍再逼迫了,点点头提出警告:“可别谈得忘了时候!” “不会的。你先去告诉他们套车。” “是。”季子快紧转身离去,她要抢着告诉荆轲一句话。 “荆先生,请早放公主回宫!” 这句话在荆轲心中,引起了很奇异的感觉。他被提醒了,对公主来说,他已具有夫权,他可以把她强留在荆馆——自然,他决不会这样做,但是他也不能毫无留恋地放夷姞回宫。 “我该回去了!”是夷姞的声音。 “喔!”荆轲看一看窗外的月色,忽然得了个主意,“我骑马送你去。送到城关,我再回来。” “不必如此吧!一来一去,到家怕都天亮了。” “不要紧,反正明天没事。” “怎说没事?明天宴客。” “那是晚上。” 夷姞不作声了。两人慢慢出了屋子;屋外是一座站台;白石铺地、白石的栏杆,映着月色,明亮如画,他们都觉得精神一振,心胸间特有开朗之感。 “这一座水榭,真是你的杰作!”荆轲慢慢旋过身去,转了一圈,重新面对着夷姞:“在我一生中,这里是个最难忘的地方。” “我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呢?他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立即明白了;异日重来,不知有几多凄凉——这正是他为她痛哭过的一个原因然而此刻他却不敢说破,顾而言他地说:“同样是一轮满月,今晚看来,似乎特别可爱。” 夷姞抬头看一看,也有同感。于是,两人走近石栏,并肩玩月,都是默默无语。 好久,夷姞幽幽地开口了,“我在想,天不老,地不荒,此情此景,亘古长存。那有多好呢?” “嗨!”荆轲高兴得大叫,“真有如此怪事,我心里跟你想的,完全一样。天边月满,身边人在,永远永远就是此刻这样子!” 他一面说,一面把指着西南天际的月亮的手,收回来落在夷姞身上,紧紧地揽着她的腰际。她驯顺地靠着他的胸,快乐地笑道:“我只以为我是痴想,不道痴的人还有。” “不但还有,而且就在眼前。” 映着月色,两人相视而笑,荆轲忍不住把脸凑过去想吻她。痴痴迷迷的夷姞,忽然想起岸上有无数好奇的眼睛在窥伺,既惊且羞,一扭身从他怀抱中挣扎出来,翩然上桥而去。 第九章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有关夷姞的流言,便在荆馆、皇宫、东宫这三处之间,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当然,没有人敢公开谈论,但交头接耳的低语,往往更为可怕,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说公主已经怀孕在身了。 这个流言传到太子夫人耳朵里,吓得冷汗直流,几乎昏厥;她只想到必须瞒住她丈夫,于是密密传谕,不准东宫的任何人在太子面前谈论公主的一切,违者处死。倒是夏姒有些见识,她认为这个命令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因为太子会在东宫以外得到消息,同时,她也深深怀疑,此项传说究有几分真实?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有个最简便的办法,把季子找来问一问。” “嗯,嗯!”太子夫人深以为然,“不过,倘或季子不肯说实话呢?” “这样紧要的事,她岂敢不说实话?夫人再不放心,还有一法。”夏姒献计,“不妨陈设刑仗,吓她一吓!” “吓一吓她倒不妨。但万一吓得她胡言乱语了呢?你知道她那一句是实,那一句是假?” 夏姒叹口无声的气,太子夫人真是老实无用得叫人可怜可笑!想了想,只好自告奋勇了,“这样吧,我先悄悄儿去问了季子以后再说。” 这个建议,为太子夫人接纳了,事不宜迟,夏姒当时便衔命去找季子,打听实情。这里,太子夫人忧心忡忡地等候消息,真有度日如年之感。到了下午,实在沉不住气,正想另外遣人去催夏姒,只见宫女纷纷传报,说太子大发雷霆,不知为了什么,把东宫舍人下了在监狱里。 那舍人是太子夫人的表兄,东宫的内戚,又是太子最亲近的侍从,若非犯了重罪,决不至于下狱,所以太子夫人关切得很,亲自赶到书斋去探问消息。 听说只不过是发了一道东宫专用的关符,她倒诧异了:“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啊!” “哼!”太子丹冷笑道:“做公主的人,白天出城,到深夜才回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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