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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朱副军头就在等关上“易帜”,一看是面白旗,只当守关契丹兵已经投降,依照何庆奇的通知,入关坡道就可打通,自己的三十个人由此脱困上关,这是一条生路。无奈与南口监视的契丹兵相持不下,自己往后一撤,对方一定会追击。

  朱副军头心想,以寡敌众,所守的就是这道口子,用弓箭严密封锁使敌人不得越雷池一步。这道口子一失,敌人反客为主,抢占了这道口子,就像一把捏住了袋口一样,自己这面三十个人,真是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予取予携之。

  苦思焦虑之下,只有行险以求侥幸的一法。这个法子是骗一骗敌人,骗得过可以脱困;骗不过,不妨迎头截杀一阵,反正杀他一个够本,杀他两个有赚头,总归不会吃亏。

  主意打定,立即着手,第一步要看风向。谷中聚风,相当平静,这在天时地利上,首先就很有利,成功便有一半的把握。朱副军头相当高兴,就近指派了几个人割取稻草,堆在一边;同时下令,凡贮备着饮用清水的,即刻先喝一饱,其余的交了出来,则有重要用处。

  这个重要用处是,将大部分的野草泼湿,然后回身细看葫芦关前的坡道,障碍物虽未完全消除,却已开通一线之路,可以上得关了。时机既到,无须迟疑,下令将野草都移到谷口,下面干草,上面湿草,分布得相当均匀。

  “大家注意,”他宣布了撤退的计划:“一等野草点着,后队改为前队,尽快上葫芦关,不准争先恐后,拥塞在坡道上;也不准弄出声音来。一要快,二要静!”

  说完,亲自点起火种五六处一齐燃烧,干草烧着了,湿草烧不着,顿时升起灰白浓烟,先是缕缕上升,接着连接一大片,密密成了一道烟墙,隔绝了内外视线。

  “后队改为前队,快走!”他大声下令,“前队改后队,倒退着走,仍旧要保持戒备。”

  于是后队飞奔向北,前队十来个人连成一排,左手张弓,右手搭箭,一步一步往后退,双眼却都注视着烟墙,防敌人冲进来时,好迎头给他一个厉害。

  朱副军头手持朴刀亲自殿后押队,退出一半路程,料想无虞,欲待转身奔上坡道时,烟墙中突然飞出一排箭,差点射着。朱副军头大吃一惊,定定神细看,只见谷口已冲出来一群敌人,为数总有四五十名之多。

  三十个人,已经有一大半越过坡道上的障碍,进入安全地区,还有一小半亦已上了坡道,转眼可脱困。朱副军头见此光景,不愿召集部下,扑回抵抗,以致于又形成僵持局面,所以一面舞刀护身,一面大喊:“快走,快走!”

  这时已过障碍物的那一大半,连同陆虞候派来清除坡道的弟兄,总计约有五十多人,发觉敌人攻入南口,当然要藉障碍物为防御,张弓拒守。但因为还有自己人在,不便放箭,所以为头的一名副军头,扯开了嗓子喊:“老朱,老朱,快退回来!”

  朱副军头何尝愿意恋战?只是契丹兵亦很勇猛,飞快地分路合扑,一面将朱副军头团团围住,一面四下兜杀,这一小半人眼看是要牺牲了。

  就在这时候,陆虞候已经赶到。整个脱困的情形,他完全了解。朱副军头力阻敌军,使得大家有充裕的时间,能够撤退,他的保全大队的功劳,不可忘记。此时当然应该报答,所以毫不考虑地吼道:“杀出去,把朱副军头救回来!”

  说着,他身先士卒首先冲了出去。其时南口的浓烟消失大半,敌人蜂拥而至,约有两百人之多,谷中展开一片混战,白刃交加,尸横处处。宋军这面,士气虽高,吃亏在彻夜奔驰,体力不胜,加以人数较少,成为三与一之比,当然要落败仗。

  这一败,葫芦关又受威胁。幸好西路领队有谋略,有决断,他从关上赶来,听说陆虞候率尔轻出,连连顿足,认为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如果自己为救陆虞候,再派兵下去,无非自投陷阱,葫芦关定会得而复失。那时何庆奇进退失据,孙炎星亦无所凭依,后果将会非常悲惨。因而当机立断,决定以守关为第一要着,调集弓箭手,出阵以待——只是还不肯堵塞坡道,因为那一来虽可阻遏敌人,但也断了自己人的归路。

  在防守之中,自然也还可以助攻,这得指定箭无虚发的好手,看准了下手。无奈自己人越死越多,众寡的比例,也越来越悬殊,除了希望自己人能够逃回一个是一个以外,别无善策。

  这一场自己扩大,而且没有什么道理的混战,终于近乎尾声了,宋军阵亡了一半,被俘的四分之一,逃回的也是四分之一。

  不过,陆虞候要救朱副军头的心愿却达到了,只是他自己却陷身在贼中。一个换一个,白白又饶上好些人,这是一场败仗。朱副军头心里非常难过,唯有先帮着守住了葫芦关再说。

  不过除此以外,其它两路都很顺利。林震的一小队,安然抵达葫芦关报了到;何庆奇扼守通葫芦关与九曲洞的那条要道,很成功地击退了上山搜索的敌人,将部队留在那里警戒,他带着少数人回到葫芦关坐镇。

  这时关上已经过彻底搜索。契丹兵驻守的人数虽不多,储备的粮食却不少。何庆奇首先下令,饱餐庆功,然后分班休息。不过他自己却连打个盹都不能,需要召集会议,策划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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