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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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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一走,李太玄立刻感到一种莫可言喻的空虚怅惘,以致于心神焦躁,坐立不安。好久,心才能慢慢静下来,而这一夜,燕华的影子一直映现在他的脑际,魂牵梦萦,自觉已陷入情网中而不能自拔了。 但是,燕华却是若即若离。一路北上,相见的机会虽不算少,感情则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只是有一点足令李太玄安慰,公主对他的欣赏与信任,与日俱增,因而使他有了一个最后的打算。 在辽国的宫廷中,李太玄的诚恳、谦和、勤劳与乐于助人的性情,博得了上上下下的好感。当然,公主对他的信任最要紧。他为公主掌管私财,随时都有很精确明细的帐目可以稽查。而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公主的私财增加了三分之一;公主决定要重重酬谢他。 时逢新年,公主问他:“你想要甚么?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李太玄决定运用他的“最后的打算”,他说:“公主,我要燕华做妻子。” 公主笑了,“我也希望你们配成夫妻。”她说:“不过我先得问问燕华的意思。” 于是公主找了燕华来问,她默然不答。这态度很奇怪,自己的终身大事,愿意不愿意,应该有个很明确的答复,何以不置可否? “我也知道,汉人的姑娘害羞,问到这些事,不肯明说。不过,你在我面前,何用如此?”公主又说,“如果说,女方对男方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人品、性情;怕他将来没出息,所以委决不下,这倒也说得通。而你,对李太玄还不了解吗?” 公主问得很有道理,却不知道燕华别有衷曲,她始终没有忘记她是汉人,虽然四代在辽,落土生根,已不可能再回到中原;但知道李太玄平日常有乡思,非常同情,愿意他有一天复归中土。如果他在辽成了亲,就算将他拴住了,即有机会,亦无法成行。固然嫁鸡随鸡,自己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但生活习惯,已大不相同,而且大宋与辽,已成敌国,交往不便,自己这一去永无归宁之期,想想也割舍不下。 为此,她虽然一寸芳心,早已默许斯人,但始终不敢表露。公主问起,依然无从作答。而一逼再逼,却非回答不可了。 “燕华,我看这是桩好事,你就应许了吧!” 公主这样殷殷相劝,事实上已不容燕华有所抉择了,只好这样答道:“我听公主做主。不过我家里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不要紧!”公主欣然答说:“我来跟你父亲说。” 燕华的父亲,也在宫廷执事,平日亦颇看重李太玄,加以公主做媒,自然没拒绝的道理。于是依照辽国风俗,大宴亲朋;在公主主持之下,燕华成了李太玄的妻子。 婚后的光阴,其甜如蜜。李太玄的乡思也渐渐淡薄了;自分必将终老异域,谁知变起不测,终于生离死别。 * * * 这是因为公主牵涉在一场政治纠纷之中的缘故。 辽国自从太宗耶律德光暴崩后,继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在军中为诸将选立,不到五年,遭人谋杀,是为世宗。 世宗崩后,依照辽国“世选大汗”的制度,选立太宗之子耶律璟为帝,就是当时的辽主。耶律璟在位十多年,终日喝酒、打猎,不问政务,竟为他的厨子所弒。时在大宋太祖开宝元年,也就是李太玄与燕华成婚的六年以后。 于是辽国的贵族大臣,又须进行“世选”。辽的国姓是耶律,而王后都出于萧家;所以“世选大汗”,只是耶律、萧两族,会商决定。他们认为世宗的儿子耶律明扆,足当重任;虽有少数人不以为然,而在“众议”之下,无可与争,付之默然而已。 但是公主却大为反对。公主是被厨子所弒的穆宗的同父异母妹妹,也就是耶律德光的女儿;她主张选立穆宗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胞侄。这个愿望不曾达到,公主很不甘心。她是个性情很刚强的人,召集亲信,密谋以非常的手段,推翻已成之局。 这时耶律明扆已经即位,改名为贤,年号保宁。即位三个月以后,在辽河会猎,突然有一名扈从的武士,放了一支冷箭,直射耶律贤;而时机不巧,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御骑忽然马失前蹄,耶律贤身子往前一仆,摔下马鞍。这一意外的挫折,反让他捡回来一条性命。 当时左右一面救驾,一面查那个放冷箭的人。有人指证凶手,发现竟是公主府的护卫。而此人行刺不成自知难逃活命,一刀刺胸自杀而死,成了死无对证的局面。 但是公主反对耶律贤为帝,是尽人皆知之事;因此,行刺的凶手,可以断定必出于公主的唆使。只是公主为耶律贤的姑母,不便将她逮捕审问;贵族重臣便密商决定,将公主软禁在府邸,同时清查她的左右,希望彻底查出密谋的真相。 于是辽国兴起大狱。最先被捕的是公主府的总管。他实在不知道公主的异心,却招出来许多公主的亲信,表示只有从那些人身上去追,才能水落石出。 这些亲信之中,自然有燕华。不过大家对公主还有顾忌,随侍在她身边的人,非万不得已,不想逮捕。燕华却自知不免,收拾了一包细软,又盗取了一支令箭,劝李太玄逃走。 “我不逃!”李太玄说,“回想我们成亲的那晚,曾经有过约定;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一个人逃走,留你在这里,吉凶莫卜,我于心何安?” “唉!你真是书呆子。这不是你背誓,祸起不测,不能不从权。你要知道,帝后对公主都还很尊敬,我在这里,可以设法保全性命;而你不走,性命决计保不住!” “如果你安全,当然我亦安全。”李太玄说:“我相信公主一定能够庇护我们。” “不!公主庇护我一个人可以,因为我从小就在公主身边,即使我犯了大罪,公主也可以硬替我讨情;对你就不同了。你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道理,李太玄当然明白,第一,关系并不深;第二,是男子;第三,是异乡人。公主很难说得出必须硬替他讨情的理由,除却一点:他是无辜的。 他确也不曾参与公主的任何密谋;然而像这种大逆不道的案子,供词很难令人置信,要想洗刷清白,殊非易事。逃走是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只是他觉得从那一方面看,都无法舍燕华而去,除非能够得到确切的保证:燕华定可获得安全。 因此,他问:“我想问你一句话,公主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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