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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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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居洛杉矶后,有一天保罗在Downtown看见亨利。Downtown的人行道上和巴士站附近,常有三三两两闲汉站在那儿,手插裤兜,东张西望,或者交头接耳。还有的蹓来蹓去,把手里的小东西往迎面和斜刺里匆匆走来的蓝领阶级手里一塞,扭开身,继续蹓跶。如果遇到警察巡逻搜身,十之八九搜不到违禁品,因为违禁品在另外的人身上。要不就藏在附近的什么角落,要不就藏在街口的哪块招牌底下。 亨利正在跟人谈话,瞥见保罗就箭一般穿越小路飞去。保罗穷追不舍,亨利上气不接下气,站住脚步,双手乱摆说:“珍妮不是我害的,我还帮过她忙呢。” 保罗问道:“她到底是怎样死的?”亨利支支吾吾。“是不是乔治下的毒手?”保罗追问。 亨利吓得缩成一团:“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全怪她自己不好。”沉吟片刻,亨利又说:“反正珍妮和彼得已经死了,又能追究出什么结果?我现在替乔治做事,他待人厚道。”保罗看风使舵,央他带自己去见乔治。 乔治三十岁左右,英武高大,湛蓝湛蓝的眼睛像秋天的湖水:他同意约见保罗,远远迎过去握着保罗的手嘘寒问暖,继而谈得十分投契。乔治问保罗打算做点什么事情。保罗回答目前尚未拿定主意。乔治许诺,用钱尽管开口,想做事随时可以找他。从此,乔治、亨利、保罗三个人打得火热。 保罗骗我,他的毒瘾没有戒,而且珍妮死后愈发无所顾忌。他竟声称,假如没有毒品,早随珍妮而逝。我断定,乔治作祟,他敞开来任凭保罗花钱,目的何在? 也许我放纵了保罗。我所了解的情况还是从保罗嘴里得知的。过去一直以为我做工赚钱,一切平静、正常。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推开门瞧见保罗趴在地上,他的手指颤抖着,浑身好像是冷得直打哆嗦。我跑过去想扶他站起来,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出奇,仿佛失足落水者拖住救生圈似的。 “保罗!保罗!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要送你上医院?” 保罗从牙缝儿中挤出一句话:“姐姐,你有钱吗?” “有!你要多少?” “二十元,二十元就够。”他的手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去,翻着眼睛,张开嘴巴,唾液从下巴滴落下来,样子看上去真可怕。这时他全身又一次抽搐起来。他的下巴也在抽动,好像全身要缩作一团。他顺着墙壁溜身蜷坐在墙脚边:“快,快,快去找乔治·施奈特。给我买一小包……一小包……” 我完全明白了,转身跑上街。搭上一辆路过的巴士到了Down Town。按照保罗告诉我的地址寻找乔治。路边衣着随便的中南美洲佬喁喁低语,好像在开秘密会议。我拎着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发疯似的冲他们跑过去,一边喊:“我买,我买,二十元!二十元!”那些墨黑皮肤和白肤的中南美洲佬纷纷走避,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蓦然,亨利出现在街角。我抄近路悄悄绕到他背后一把抱住他,吓得他叫出声。瞧见是我,惊问:“干什么,克丽斯汀?” 我要买二十元一包的毒品。” “你也爱上毒品啦?好,松开手,我给你。” 我松开了手,他逃之夭夭。 终于找到地址上的门牌,那是一幢公寓房子。迈进门厅,有个管理员模样的中年人问我:“请问,你找谁?” “劳驾,我找乔治·施奈特先生。二零三室。” “对不起,小姐,这里没有乔治·施奈特先生。” 我顿如飞箭射入棉花堆,灰心丧气,瘫坐在地上。 “理查,叫她上来吧!”楼梯口有一副青春的嗓音吩咐。 走廊的地面上东一块西一块洒着果汁,残痕粘脚。到处是烟蒂、口香糖的尸体贴在墙上像阿米巴原虫。每个门口差不多都堆放着空煤气罐。出乎意料,乔治的二零三室整洁漂亮。 “请坐,”他向一只小沙发摆了摆手。“我就是乔治·施奈特。有什么事吗?” “我是克丽斯汀·怀特,保罗·怀特的姐姐。我想买一包二十元的……二十元的毒品。” 乔治·施奈特斯文地笑了。“谁告诉你我有?又是谁教给你这样买东西的?” 我也发觉自己举措可笑,说:“替我弟弟买。第一次。他……他……他犯瘾了。” “他没有告诉你嘛,为什么他不来,让你来?” 我揣摩他的意思,试探着说:“他惹得你不痛快,不敢来。” “那么你给我带来什么快乐呢?” “我有钱。我给你钱。” “钱,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他人。” 乔治·施奈特诡谲地狞笑着欺上前来。我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他不已经是你的人了吗?”我继续试探。 乔治突然转身坐到沙发上,拧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我劝他别离开我,他不听,他要长志气,吃苦头了吧?” 看来,他还没得手!“我再劝他回到你身边。不过,他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乔治不为所动。 “既然不卖给我,只好找别的卖家啦!”我搭讪着往门口移步。 乔治从衣袋抽出一叠照片往桌上一摔:“洛杉矶没我的命令谁敢卖给你?”有几张正面朝外,我定睛望去,原来是我与保罗的合影。呕,他撒下照片,人手一张,见到照片上的人就不卖,我不相信他的势力,但我相信他的意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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