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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老叶矢言,一定要把埃玛救出毒海。我说:“凭你?”他气坏了,问我凭什么瞧不起他?我的理由多得不想告诉他,因为他太幼稚了。又一想,沉溺于情海的水鬼哪个不幼稚,就不再多言。老叶说,这不怪你,你不了解全部情况,包括我的计划。我表示对此极感兴趣,纵恿他不妨说说看。

  老叶说:“埃玛毒瘾大,硬戒恐怕行不通。除非官方下大力量,凡是吸毒者,逮着就送戒毒所,费用由公家出。如果不用强制手段,这个办法用不上。可惜官方不肯花大本钱。埃玛,有专人供毒,渠道固定,这个人隶属于南美贩毒集团,埃玛对他百依百顺。我设法使她脱离此人的掌握,叫她的脚跟移过来……”

  我说:“等等。说得容易,你有什么办法能叫她向你靠拢?”

  老叶说:“我供给她毒品用。等她完全移转过来,我再私下请医生,骗她服戒毒药。”

  我说:“你越讲我越糊涂。你以为你是大毒枭?先说第一步,你就做不到。”

  老叶说:“我有宝藏,说变什么就变什么。”

  我说:“我看你烧得胡说八道。你是在玩火。”

  坐在蓝帕警局的审讯室里,我想:“火已经烧到老叶身上了。”埃玛用毒过量,需要经法庭审问之后再定罪,问了话就被带去拍照存档,然后等候应讯。而我没经审问也带去拍照了。大概用不着问了,人证物证俱全,临离开Office时伪装嫖客的便衣警察收走了21号房间的钥匙、旅客登记卡、50美元钞票。

  我从此再也没见过这学者风度的便衣和那矮个子警察。

  回到旅馆,老叶正在看书。他放下书说:“什么时候过堂?”我回答:“两星期之后。”

  他并不问我在蓝帕警局的情形,倒是我主动告之埃玛受审的细节。一个月前,埃玛姐妹在M旅馆住了一周后,迁到麦克阿瑟公园对街的公寓房子。

  老叶说:“埃玛经过旅馆时从停车场兜了一圈儿,汽车喇叭摁得山响。我以为她有话要说,她却车都不下,给我一个飞吻,开车走了。”

  我说:“这叫‘道是无情却有情’。”

  老叶说:“李老板从夜总会打来电话,辗转从洛杉矶市议员打听到,蓝帕警局的本意是驱逐菲力浦·叶,今后不许他出现于M旅馆。”

  我说:“我是顺手牵羊的那只‘羊’。”

  老叶不理会我的调侃,闷声闷气地说:“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惊骇无比:“你要报什么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台湾留学生敢跟警察局斗?”

  老叶三脚两步地奔到我面前,问:“审问我的那矮个子你知道是谁吗?”

  我惶惑地摇摇头。

  “奥迪警长。”

  奥迪警长!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有关奥迪的脸容神态。大脑袋、短身子、两撇小黑胡、一对蛤蟆眼骨碌碌地转——沉静稳重,老谋深算。

  老叶瞧见我发愣,走进后间,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你怎么会有奥迪警长的像片?”

  老叶得意之状可掬,右手捏着像片,左手指着上面的人说:“你敢打赌他就是奥迪警长?”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听他的口气,像片八成不对。

  老叶说:“这是奥迪的孪生兄弟苏西,不但模样像,性情也像,区别在于一个是警长,一个是流氓。”

  老叶已经泥足深陷。警长也好、流氓也好,区区一个汽车旅馆月薪600美元的轮班经理犯不着去惹,惹也惹不起。

  “我平生不信邪!偏要跟他们斗一斗。要死大家一起死。一命换两命,值得!”

  瞧他那认真的样子,我不好意思泼冷水,这不是以卵击石嘛!不过,他跟警长兄弟有仇,看来属实,不然的话也不会气成这样。我说:“旅馆呆不住,可以到别处谋生,大不了回台湾去,何苦搭上命呢。人家又没逼你,不过是叫你躲开别碍路,照奥迪警长说的办,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我一走了之,埃玛怎么办?拿毒品控制埃玛的人,正是苏西呀!”

  不等我从惊诧中转回,老叶娓娓道出发生在半年前的一桩奇案。

  1986年5月中旬。深夜,风静星稀。M旅馆卖了个满堂。菲力浦·叶打出“NO VACANCY”(客满)的彩光标志,楼上楼下巡查了一遭,解衣安卧,打算睡个好觉。旅馆经理只有班上卖了满堂之后,才能像在家里似的正正式式脱了衣服睡。他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职业的惯性运动使他一时难以真像在家里挨枕便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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