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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尤律师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老叶则垂头丧气。李老板明白辩也白辩,实际也辩无可辩。

  M旅馆二楼的24号房间住着一对姊妹花。姐姐又老又弱,每月领养老金。出面租房的正是这位弱姊。妹妹呢,来此探望寡姊,穿戴宽绰,身份介于阔太太和阔小姐之间。姐姐常跟菲力浦抱怨,末了总落在这句感慨上:“她还年轻,喜欢出风头,喜欢热闹,有的是精力。”

  日子长了,菲力浦发现妹妹天天进出街口的夜总会。挽臂而行的男人有老有少,有戴眼镜的和不戴眼镜的,有长发的和秃头的,有耳洞的和无耳洞的,刺青的鼻端穿孔的,不一而足,令人目炫。可是临到登上M旅馆的露天楼梯回24号,从来是一个人,不拖泥带水。

  初时,一周有那么一两天,三更时分,妹妹踽踽走进旅馆,先往玻璃窗内瞟上一眼,窗里有人便献上微笑,之后斯斯文文地上楼梯,敲开姐姐的房门。此后,每夜都在姐姐房中住宿了,并且只要值班经理在Office外间坐班值勤,她一定轻移莲步,从小窗口递来一只苹果啦,一块巧克力啦,要不就是一张电影票,一张彩券。

  谁能拒绝一位时髦女郎带着浓郁的高级香水味的小礼物呢?况且它是纯洁的,含义简明单一。

  在菲力浦拿着第三张Ticket,过了第三堂,铩羽而归的次日夜晚,他在Office后间睡得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擂门声惊醒。他立刻滚下沙发,趿鞋抓衣地奔向门口,手电筒的光柱照出竖立的警徽,他开灯开门。不容分说,有便衣过来用铐子铐住他的手腕,引导他走到24号房间。

  啊,24号的时髦妹妹被铐坐在椅上。寡姊瑟缩在床角。便衣捏着24号的登记卡,抖了抖问菲力浦:“登记租房的是不是她?”捏卡的手指了指哆哆嗦嗦的姐姐。菲力浦答声是。“卡上写明有两个人住宿,另一个是不是她?”这回指的是被铐的妹妹。菲力浦又答了声是。

  便衣加重语气问:“值班经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菲力浦·叶回答:“我是轮班经理。眼下只有我一个人。”

  “好极了。”问话的便衣发出快活的音调。“这个坐在椅上的女人卖淫拉客正巧拉到我,这回可是人赃俱获。”

  据警方说,他们早就发现尼尔嘉·范登于夜总会打烊后,带男人来宿M旅馆的24号房间。老弱的寡姊躲进浴间。事毕,野汉子溜之乎也。今天晦气,钓上了便衣。不,便衣钓上了她。

  李老板断言,便衣是来钓M旅馆。他托朋友打探消息,警方为何接二连三找M旅馆的麻烦。

  警方不讳言自己的意图:菲力浦’叶一日不去,警方一日不罢休。因为怀疑他贩毒、拉皮条。

  汪老板对李老板说:“老叶,你必须撤换啦。蓝帕盯上他了。虽说美国法院不拿风化案子当回事,但蓝帕咬得紧、咬得狠,赶掉老叶,情势自然缓解。”

  李老板请汪老板代找稳健的熟手替换老叶,登报招人不相宜,招来的人也靠不住。

  M旅馆的紧邻清一色讲西班牙语的中南美洲老杂居的公寓房子里有一个40岁的汉子,闹不清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反正熟得不能再熟,好开玩笑,从来不懂发愁,菲力浦管他叫老Q。

  每个月他都要带个女人住M旅馆一宿。换女人不换房间,25号好像是他的海滨别墅。这天,他填好登记卡,照往常一样,空出现址一项不填。他不愿意露出家住隔壁。菲力浦谨慎起来,准备给了他钥匙等他走了马上代为填写。正当他秉笔代填的当儿,小窗口现出个大脑袋,往右望去,大窗外立着三名便衣,亮警徽打手势禁止他写下去。菲力浦起身开了门,便衣命令他靠墙站好。早有人操卡在手,指着现址一项问:“为什么不填?”菲力浦说:“客人不会写英文,我来代笔。”便衣问:“他不会写英文,其他各项是谁写的?”

  老叶吃了第5张Ticket。

  加州州法规定,旅客租房必得逐一填写清楚登记卡上所列各项。若有一项填写不明,课经手人罚款二百五十五美元,及缓刑一年,即一年内不可再犯同样性质的罪,否则二罪归一,锒铛入狱。

  李老板乖乖交付罚金。他一连打了四个电话给汪老板,催找一名新经理。

  一天傍晚,开进一辆韩国制汽车,从车里走出一个韩裔青年,他英语流利,但听力好的仍可听出有韩国口音。他对菲力浦说,租过夜,独宿。

  菲力浦办好手续给了钥匙,那韩青青年登时翻了脸、边亮警徽边踢门,踢得铁门快“脱臼”了。菲力浦七窍生烟,抡起本棒打算拼命。便衣掏出手枪,抬腿便踢,一面大叫:“你再拒捕,我就开枪!”一面作势扣扳机,一面连踢三脚,把个又高又大的菲力浦·叶踢翻在地。便衣怒犹未消,赶上前又踢三脚。把他铐锁在门外的铁柱上,还大口大口喘着怒气。

  菲力浦问:“你凭什么又踢我、又铐我?”

  便衣说:“你租房卖淫。”

  “我租给谁卖淫啦?”

  便衣遥指一辆停在停车场上的1984型TOYOTA。

  “那车卖淫?”

  “车里坐着的女人卖淫。”

  “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并没租房给她呀!”

  “你真健忘。那车是我的。”

  “你的又怎么样?”

  “车是我的,车上的女人是我带来的。”

  “我只把房间租给你一个人呀!”

  “租给我,我带来妓女,这算不算协助卖淫?”

  第6张传票正待开庭时,汪老板介绍我来到M旅馆。

  老叶说:“这次你出事,目的是驱逐我。可是我走了,你也好不了。”

  我想了想说:“你以为离开了M旅馆,苏西之恨便消解了?你想没想过负荆请罪?”

  老叶说:“我跪在地上管他叫爸爸,扣儿也解不开。我预备同他周旋到底。”

  听他这么一讲,我不禁心头发紧,最好洁身而退,可是我不能一走了之。“一走”也不能“了之”,官司还在,饭碗要紧。惟今之计,官司理应速作了结,以求保住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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