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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要定下神来,才晓得对方是谁?

  “是你,佩芬?”

  “看,有了新欢忘旧爱,连你对朋友都如此,怎么能怪责那些男人?你现今怕只认得杨周宝钏的声音了。”

  “请别这么说,只不过我们没有通电话一段日子,一时间反应不来。”

  “我以为你忘了我们一班老朋友了。真是莫名其妙,你怎么会肯受雇于那女人的厂里头,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干事?太失礼了。”

  “失礼?”我问。

  “不是吗?这周宝钏的过往,你是知道的,不三不四的一个女人,搭上了杨真,当人家的外遇经年,她命好,拿了杨真的本钱做生意,出锋头,还克死了人家的原配,被扶了正。可是呀,她以往干过些什么风流艳事,是什么出身,通城都知道……。”

  唏哩吧喇的,我一直抓着电话筒听仇佩芬数落周宝钏。

  我一句话也没有答。

  我在感受那种拉是扯非的气氛,回想以前,我是不是也像现今这仇佩芬一样的讨人厌。

  任何人都有私生活,都应该备受尊重。那杨真肯死肯埋,轮不到旁人非议。

  资金是从银行、抑或任何人的口袋里掏出来做生意,都一样,无非是集资的不同方式。最紧要是认真工作,做出得体的成绩来。

  而我,现今是有资格为周宝钏主持这个公道。

  相交以来,我目睹她是认真的,诚恳的投入她的事业之内。为自己前途奋斗的人,何罪之有?

  仇佩芬真的不怕累,继续说:“你怎么能贬低身份,跟着那女人的屁股后头干活?曼,你别以为自己成为丈夫的弃妇,就可以胡乱干活,不怕笑死了我们一班朋友才好。”

  若真是我的朋友,不论我做错什么,都不会取笑我,何况我并没有做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告诉你,曼,你跟这么一个女子接近,怕要失去很多你旧时的朋友。”

  如果我直率地答,失去旧时的那些朋友并非绝大的遗憾,就太过有损自己的风度了。

  因而,我仍选择缄默。

  “你跟她一起做事多天了吧?有没有听她说过谁的坏话。继你跟丁松年婚变之后,杜林也提出与霍瑞青分手,你们是否知道?”

  我闲静地答:“不,我从没听过周宝钏讲任何一个人的坏话。我们更不知道杜霍瑞青的近况。”

  “周宝钏是怕你会把说话回头告诉我们,所以不说。”

  不,她是不屑。

  我仍没造声,只在心里回应。

  “曼,让我告诉你杜家最近如何风云变色?”

  “谢谢,晚了,我明天要早起上班,再见吧!”

  我挂断了线,整个人安稳的一直睡至天明。

  已经非常习惯皮草厂的工作,且相当投入。就像富山初出生后不久,我对做母亲的职责,还是很兴致勃勃地承担。会不会是工作对我是新鲜之故?会有生厌的一天吗?也许最低限度要等七年,正如一个人对牢另一个人一大段日子,才会得生厌。

  我跟工作才是初相识,发觉投缘的阶段,少担这个心了。

  正低头整理一些式样时,有人走近身边来,我以为是顾客,慌忙堆满笑容,抬起头一看,怔住了。

  “柏年!”

  “我说过要来看望你,跟你吃顿午饭的。”他说。

  “好极了。”我看看了表,已是午饭时刻,于是说:“刚好是时候了,我们把宝钏一起叫去吧!”

  “已经给她打个招呼了,她没有这个空,就只我们两人去吧!”

  我介绍丁柏年尝试工厂区内的一家小食肆,地方不怎么样,可是小菜炒得顶够镬气。

  我给丁柏年说:“这阵子,我买了几本烹饪书回家去,给菲佣上课,教她烧多几味菜式。”

  “我可有这个口福?”丁柏年望住我,非常诚恳地说:“有好一段日子不曾到你家吃饭了。”

  “好,找一天吧!”

  “你给我电话,通知一声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

  或者,我和丁柏年已经开始了另一段新的朋友关系。

  “看样子,宝钏所言不差,你对工作非常的起劲。”

  “她竟在背后说我。”我其实只是笑语一句。

  “不,她说的都是好话,周宝钏从不爱在人家背后讲半句坏话。”

  “这我是知道的。不明白人们对她的误解为何如此深?”

  “不是误解。是容纳不了她的好运与成功,如果还加上一式的赞颂,她的际遇就变成十全十美了。这世界上多的是以人家的缺憾抚慰自己失意的人。”

  “周宝钏不以为意?”

  “有什么值得她难过的?耶稣都没有争取到全民一致的推崇。爱护与明白周宝钏的朋友也不算少,且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呢。拿自己的生活成就换那撮无聊人等的同情,太冒险了吧?”

  我笑起来,并不知道柏年能如此爽朗幽默。

  “柏年,你原来不如汝兄的古肃。”

  丁柏年的眼里闪过一点光彩,很是欢喜,不自觉地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比丁松年强的地方。”

  “各有千秋吧!”

  丁柏年看着我问:“有见丁松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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