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梁凤仪 > 第二春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五一 | |
|
|
真没想到一段破碎的婚姻引领着我和富山突破了隔膜,能彼此都看进对方的心灵深处,那儿有着母与子的烙印。 那是永远不可能磨灭的关系。 晚上,柏年把我接出去吃饭,对我说:“你今晚的神情有点怪异。” 看出来了。 “复杂得很,既有欣愉,又似还有惘怅。”柏年说。 真是聪明人。 欢喜的是蓦然之间,富山似变回母体内的一个小馨儿,跟我心连心、体贴体,母子情深,分不开、割不断。 惘怅的是十多年的夫妻,就此一刀两断,从此成了陌路人。 且不要说我还爱松年不爱? 然,这份心情也真不必在柏年跟前表白了。 对于柏年,我还有很多很多个无法解得掉的结,缚在心头,紧紧的把我弄得不自在、不畅快、不知如何是好。 “是不是工作太疲累了?”柏年问。 “也许是吧?” “你那套中央厨房制度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 “快了,还有三个礼拜到个半月的样子。” “只要办好了这件大事,其余的就可交给下属去办,是不是?” “凡事亲力亲为。” “总得放松一点,透一口气。” “说得也是。” “那么,”柏年伸过手来捉住了我的手:“跟我到美国走一次,散散心,然后考虑你的终生大事。” 我吓得缩回了手,显然的,我的心理准备并不足够。 没有拒柏年于千里之外,并不等于完全接受了他。 我的矛盾不足为外人道。 “曼,你还有顾虑?” 答案是,多得很,多得怕一一分析,多得连自己都数不清,多得只愿当骆驼,埋在沙堆里,眼不见、耳不听、心不想为干净。 “离开了本城的环境,或许会帮助你作出决定。我是老早就下定了决心的。只在乎你!” 说得没有再露骨了。 “柏年,我们的环境甚是复杂。” “一点也下,是你不肯不理,于是益发凌乱。事到如今,你还学不晓各家自扫门前雪的道理?我们不必为其他人而生活,自己的感觉最重要。” “那些人包括你母亲、你兄长,甚而你侄子?” 每个人都有权作出选择,享受自抉择中所得到的愉快,也要忍耐自抉择中所得到的难堪。 “我们令他们难过。” “除了富山,他们已是你的陌路人。再通过我,而建立的关系,他们承认,是彼此一个新的开始。他们不接受,则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个体。” 我骇异地望着丁柏年,张着嘴良久才晓得问:“这连你都在内吗?” “为什么不?” 头突然有点痛,我以手托额,说:“我需要时间去想清楚,柏年,请容许我想清楚。” “曼,”他摇撼我的手:“跟我到美国去,是要换过一个崭新的环境,才能令你的头脑清醒,也只有在一个完全现代化的社会内,你会只重视个人的观感而下一个正确的决定。留在本城,气氛太不对了。” 没想到柏年有如此的坚持与执着。 为我而不肯屈服、不肯让步、不肯懦弱,是太令人兴奋了。 我答应好好的考虑,尽快决定行程。 生活上太多太多的突变,令我不安,使我忧疑,教我难过。因而屡屡失眠了。就算日间的工作有多忙,晚上一睡到床上去,血液就全抽调到脑部,思考那个严重的私人问题,无法成眠。 真奇怪,就在不久之前,丁松年跟我闹婚变,忙不迭的到处求教于人,就是单单吐一吐苦水,都是好的、舒服的。 现今呢,几次打算摇电话给周宝钏,都作罢。 不想烦扰朋友,增添对方的责任。 教人家怎样说好呢?鼓励我快快抓住第二春,如何对得起秦雨?如何承担将来丁家的人事纠纷?倒转头来,劝我放弃呢,则长年大月,春去秋来,眼巴巴看着一个女人要顶着过那凄苦寂孤日子,又怎么忍心? 强人之难,真是太不公平之举了。 自己的愁怀,真不必向任何局外人伸诉。 电话铃声响起来,我立即接听。 “还未睡吧!”对方是周宝钏。 真是一想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她的声音,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有,还没睡。” “在看电视?” “不,不,电视新闻早已播完,我不是个电视节目迷。” “看书?” “也没有。只躺着胡想。” “人生总有很多很多不断发生而无法想得通的事。” “是的。” “秦雨托我向你辞行。” “什么?” “她要到美国去?” “是吗?美国西岸还是东岸?”我急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大大出乎我所意料之外,她到德州去,绝对不是丁柏年打算小住的地方。” 对方这么说,别饶深意吧。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静待对方把要说的话讲下去。 “秦雨这次远行可能要很久才回来,到了那边,她会重新考过律师牌照。” “是要定居吗?否则考美国律师牌对她没有大用处。” “也许是吧,她不要再回香港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很多人的远走高飞绝对不是为了九七。能有把臂握于应付时艰者,还是会有勇气奋斗下去,秦雨的情况不同。” 我再次缄默,不知该如何接腔。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