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儿上幼稚园,也常常给我这种美。
她有个放劳作的篮子,乍看好象垃圾桶。里面有用超级市场牛皮纸袋作的帽子。用衣服夹子和纽扣组成的小人。用纸盘作的面具,和用黄豆组成的图画。
学校动不动就发通知,要家长给孩子准备空的鲜奶盒子,或卫生纸用完剩下的“纸轴”。跟着就让孩子从学校带回,用那些废物组成的玩具。
问题是,在大人眼中的废物,却成为孩子的宝贝。他们不在乎世俗的价值,只在乎自己有没有感动,有没有想象。
于是,常看见小丫头举着她的劳作炫耀。先觉得她傻。想想,才发觉是自己俗。她让我又想起那个学生的女朋友,窗台上放的宝特瓶花盆,和里面的小草花。更让我想起以前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的一段话:
“你们将来教美术,目的不应该是造就几个专业的艺术家。而是培养一批有美感的国民。让他们能从最平凡的东西上见到美,也懂得利用身边平凡的东西,创造美。使他们对生活有一种积极快乐的态度,而不只是现实的价值。更使他们能以美的感觉,面对人生的苦难。”
记得初到纽约的时候,去苏活区看一位艺术界的老朋友。进入他的工作室,我差点窒 息。
只见一片烟尘飞扬,四处弥漫着浓浓的油漆味,他正埋头修理古董。
他把顾客送来的瓷器碎片,慢慢拼起来。先用胶水粘合,再用瓷粉填补、打光。然后把 断缺的花纹,照原来的样子画好。再用喷飞机的罐装油漆,将表面喷成釉彩的光亮。
朋友摘下口罩,陪我走出工作室。小心跨过残雪的泥泞,步上曼哈顿昏暗的街头。
“多美啊!”他一面呵着手,吐着白烟,一面抬着头,看那四周围过来的高楼,近乎咏 叹他说:“纽约!一个真正看到人的城市。”指指高楼,又指指蹲在街角的浪人:“都是人 创造的,各式各样的人,多美!”
我看着他的脸,看那脸上的感动。也从心底产生一种感动——他,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在那么不如意的时候,他依然快乐,依然生活得很美。心里有美,眼里就有美。也让我想起 东京现代美术馆收藏,川端龙子画的《金阁炎上》,和波士顿美术馆收藏的《三条殿之 火》。熊熊的火苗向上腾升,带起浓浓的黑烟,日本的国宝建筑“金阁寺”正在燃烧,举着 刀的武士正在杀人。却能在艺术家的笔下,成为一种美。
火可以烧死人,但它红得很美。冰雪可以冻死人,但它自得真美。战争很残酷,但能写 成人类的史诗。古迹已经颓记,但能发思古之幽情。
一位民族音乐采集创作者的画面突然袭上心头。被关进监狱十多年之后,有人问他的感 想,他一笑:
“那时嘛,就好象照相,当他的镜头往右,你就偏左了;当他的镜头往左移动,你又变 得偏右了。不过没关系,你可以不准我写、不准我说,甚至不准我哭。不准我笑,只是你没 办法不准我想。于是,我在心里想我的音乐,还是活得很美。”
不必如意,不必富有、不必有如诗的画境当前。只要我们心里有美。眼里就有美。所有 的离合悲欢,都能被咀嚼出一种美。即或是凄美,也很美。
多好啊!活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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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种长不大的“男生”或“女生”谈恋爱,你能放心吗?
你能确定他说出的话代表他自己,他作的允诺必然会实
现吗?
每次回台湾,我都会为女儿买几件衣服。但是最近这次,我经过童装店时,想了又想, 没买。
到家,女儿找我要新衣服。
我手一摊,对她说:“老爸没买,因为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衣服。你已经六岁,有了自 己的看法,所以不如改天,我带你去服装店,由你自己挑!”不对也是对。
隔日,我就带她去买了衣服。她先不敢挑,非要我帮忙,经过再三鼓励,才终于下手。
她居然挑了几件我平常想都不可能想到的衣服。问题是,她自己挑的,她特别爱穿,穿 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对,却也怎样看都对。
我发觉,真正的“创意”和“突破”,往往是这样来的。如果我们希望下一代能比上一 代强,就要给他们空间,给他们自由,让他们作主。
记我以前在美国大学的国画班上,有个美术系的学生,起初上课非常认真,一板一眼照 我规定的去做。但是当他学会了国画的基本笔法,就不再临摹,而东一笔,西一笔地乱涂。
我当时很为他惋惜,觉得他如果照传统方法苦练,一定能成很好的国画家。
几年之后,我接到他画展的请贴,走进会场,才发觉自己错了。
他对了!因为他把中国画的技巧,融人了他的绘画当中。那确实不再是国画,却是 “他”的画!
就艺术创作而言,什么都比表现自己的独特风格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