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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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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有个画家,刚开了个画展,挺不错,看他肯不肯画。 他叫做李颀。 水文君穿着蓝布旗袍便到了:“世华,我今天要教主日学,只好穿校服了。” 盛世华的眼睛,却被李颀吸引住了:水文君已经够高了,他还比她高出一个头,双眉上扬,鼻子高高,下巴方方的,就像她白日梦里想像的玉树临风佳公子一样。 李颀身边还有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孩子,十八九岁吧,梳着马尾,飞扬跋扈的样子,透明丝袜高跟鞋,令到盛世华不禁望了望自己脚上那双古老的短白袜子和黑色丁字带小女儿胶底鞋。 李颀做梦也想不到,策划那么一个大型演出的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小女孩。 他高,从他站着的角度可以见到这个小女孩的大领衬衫里面,一双未熟桃子大小的尖尖乳房,粉嫩雪白的脖子和胳膊。 盛世华的眼睛从那时髦女郎往上再向李颀眉脸上一溜,李颀仿佛看见水晶盘内两颗黑葡萄,带着醋意的黑葡萄。 李颀笑着坐下。 那女的叫露西,嚼着香口胶,大概是玛利诺的女生吧,她们一向最讲究打扮,男朋友也最帅。 盛世华不好批评玛利诺的女生什么,她的小妹也是念玛利诺的,不过只是小学生罢了。 水文君就是不理,媚眼一个一个地向李颀抛,李颀只望着那个既冷静又腼腆的小姑娘。 “李……”盛世华不晓得叫他做什么才好。 “就叫他李颀吧,李颀,你就叫她小盛。”水文君说,“李颀,你听她说。” “我想排的是《睡美人》,那故事想你知道的了。” 李颀点点头。 “其实,我还未学过原本的《睡美人》芭蕾舞剧,都是我自己编的。”盛世华说。 “音乐呢?”李颀问。 “也不是原本的,是我把柴可夫斯基、贝多芬、阿当、德彪西和肖邦的音乐剪在一起的。”盛世华咧着她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觉得蛮有趣地笑着,“这些大师们要是知道我把他们的音乐这么地剪剪接接,一定气得在棺材里翻身了!” “她的耳朵很好的,”水文君仰慕他说,“什么调转入什么调,她剪接得十分自然,听上去不像一截一截的。” “你想要什么布景?” “油画的。”盛世华说,“二十英尺高四十英尺长。” “多少堂景?”李颀问。 “一幅宫廷画,一幅森林景,一幅梦境,随得你画什么。” “哪来那么大张布啊?”水文君嚷着。 “我叫同学买白帆布,裁成一大块行不行?”盛世华问。 “也可以的,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有什么方法了。”李颀很奇怪这十六岁的女孩计划得这么一是一,二是二,组织能力比她的年纪要成熟。 “森林景是要画得恐怖点,我出场,我做女巫呢!”水文君说。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画过那么大的油画。”李颀不禁惊奇于自己的勇敢,但是从那十六岁的姑娘身上,他看到无比的坚决和斗志,那似乎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自信心。 而方才她看见露西时的一丝妒意,也令他更想为她做点事。 “好了,我们走了,我们约了雷门。”露西不耐烦地拖着李颀走。 李颀回头看看盛世华,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好像在说着几时你再来?几时你再来? 在李颀二十二年的生命中,似乎没一个这么陌生又这么亲近的人。 李颀和露西走了,水文君跟盛世华跑回房间。 四周无人,水文君躺在地毯上放肆地大笑,大胸脯笑得颤抖,一双大脚在半空踢来踢去。 “我可以扮女巫了!我可以扮女巫了!” 盛世华眼角一瞄,大门半开,妈妈回来了,一看水文君叉开乱蹬的双腿,忙叫她:“快坐起来,蹬得内裤都看见了!” “哇!”水文君大叫一声,“你真坏,看人内裤!” “谁看你的?是你自己蹬出来的!” 盛太太一进门便听见水文君哇然大叫,忙跑进女儿房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伯母!”水文君已经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 “刚才叫什么?” “没什么,伯母,是我不小心,头碰在小盛的书架上。” “留在我家吃晚饭吗?”盛太太问。 “我想呀,但妈妈不让我晚上才回家。” “那你听妈妈话好了。”盛太太说,“你们先聊着。我也不许世华夜里四处去的,除非是同学家里。” 盛太太一走开,盛世华马上关上房门。 “阿水,你妈常不许你出外,怎么你可以这么交游广阔?” “所以我要参加那么多个团体嘛,你也可以参加的。” “我没你那么热情,跟谁都可以闲扯上半天。” “李颀很喜欢你呢!”水文君说。 盛世华的脸微微发热:“才见了一阵,他又有女朋友。” “他身边的女孩子多着呢,只不知他算不算露西是他的女朋友而已。” “他现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画画啰,在他老师那边帮帮忙,他没钱进大学。” “在本港进大学学费不贵,他要工作养家吗?” “家?他有家便好了,他的母亲老早不知哪儿去了,他父亲也不晓得是干什么的,租了个小公寓,把他们四兄弟姐妹扔在那儿便算了。” “他是老大?” “是啊。” “要养弟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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