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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太太打量了世华一下,不禁怒从心中起:“你跟谁爬山去?弄得裙脏发乱的?”

  “伯母,我想她是一个人去的,平日我们,我们……我是说,我、水文君、高英英也和小盛一块儿……一块儿爬……爬山的。”

  从来不说谎的胖胖为老朋友编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信的话。

  “爬什么山?根本没有路!”

  盛太太审问女儿。

  “就是因为没有路,平日我们只在山坡爬一段。”世华说,“今天我想爬得高些,胖胖不敢去,所以我才一个儿去。”

  “是啊,伯母,我胆子不够,世华硬要去,我……我不敢陪她去。”胖胖勇敢地说,“所以,她便一个人去了。”

  “你跟李颀上山干什么?”

  盛太太干脆不理女儿和胖胖的一唱一和。

  世华知道无可逃避,母亲一向是精明的。

  倒是胖胖愕住了,一双龙眼般圆的眼睛望住世华,似乎在问,怎么办?

  “我请李颀赏森林景,他说我家后面的树林好看,于是我便带他爬上山去看了。”世华没有再回避之意,“妈妈你说没有路嘛,所以上得去下不了来,所以弄成这个样子。”

  “李颀也不小了吧?”

  盛太太问。

  “他二十二岁。”

  胖胖说。

  世华瞪了她一眼。

  “他在哪儿念大学?”

  盛太太问。

  “他没念大学。”

  胖胖说。

  世华急得又瞪她一眼。

  “先吃完这顿饭再说。”盛爸爸不耐烦了,他没见过李颀,不知道李颀是什么东西。

  “去洗洗手洗洗脸才坐下吃饭。”

  盛太太命令着女儿。

  世华急急洗干净手脸,心里转着个主意儿。

  她乖乖地坐下,吃了几口饭对盛太太说。

  “胖胖想今晚留在我房间过夜。”

  有了胖胖做护身符,妈妈的审问可省了点。

  她怕胖胖不明白,在柜底轻轻踢了她一脚。

  “你踢我干什么?”

  胖胖不明所以地嘀咕着。

  “世华,别耍花样,胖胖没说过想今晚留在我们家过夜。”盛太太说,“不是明天开学吗?”

  世华如坐针毡地勉强吃了半碗饭。胖胖扒了三大碗,本来肚子还有点饿,但看看形势不对,没心情再吃了。

  胖胖道别时,关心地望着世华,世华紧紧握住胖胖的胖手,在那儿她得到一点同盟的力量,一点待会面对母亲的力量。

  “世华,去洗个澡,然后到我房间来。”

  盛太太说。

  世华本来可爽爽快快地洗个莲蓬浴,但她选择了浴缸。

  放了一大缸冷水,残留在身上的尘土碎叶浮了一层薄膜在水面上。

  她把和着尘土碎叶的水泼在脸上。那是她和李颀世界里的尘土和碎叶。

  “我们?”

  “我、你,不就是我们了?”

  她把藏在衣服里的小白花珍重地放在浴缸边。

  “几时再找我?”

  “任何时间,或者永不。”

  “为什么?”

  “因为我会时刻想起你。”

  对话像录音带似的在她的脑袋里播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能背弃李颀。

  下了决心,她穿上了件白色缀着小花的长睡袍到母亲房间里。

  盛太太坐在睡房窗前的长沙发上,盛爸爸去了他的书房看书。

  “李颀是干什么的?”

  “下午你跟他谈过话,你不知道吗?”

  “我和他只不过闲聊了几句。看他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他是外国回来度暑假的大学生呢。”

  “他是个画家。”

  “什么叫做画家?”

  “他的画画得很好。”

  “你看过吗?”

  “没有。”

  “那你便是一看见人家长得英俊便魂魄不全了?”

  “他人很好的。”

  “怎么好法?不念书又不做事。”

  “他家庭环境不好,没能力上大学,他在画苑里面帮他老师的忙。”

  “奖学金、助学金多的是,要是他有心上学的话,怎么会没书念?”

  “他喜欢画画。”

  “当然了,那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游手好闲的最佳借口。”

  “妈妈,他不是游手好闲,他要养活自己。”

  “他的父母呢?”

  “妈妈不在了,父亲不养他们的。”

  “他住在哪儿?”

  “筲箕湾。”

  那个年代,筲箕湾便等于穷,那儿只有一些工厂和一些破旧的房子。

  “你怎么认识他的?”

  “是水文君介绍他替我们的舞剧画布景的。他又不收我们钱,纯粹是义务帮忙。”

  “那么你和他没有多见面的需要了吧?”

  “没有什么需要不需要的。”

  “我看没有什么需要。”

  盛世华不作声。

  “世华,你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我不是说李颀什么,他自小没人管教,你又不怎么认识他,你怎知道他外边有没有跟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们古灵精怪?”

  “他说他没有女朋友。”

  “他当然这么说了,要是他有些等三下四的女孩子,你受得了么?”

  “我相信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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