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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车子到了门口,赫然见到李颀倚在盛宅大门旁的围墙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也不管大雨仍在倾盆泻下。

  安邦和李颀交换了个极不友善的眼神。

  “李颀,”世华忙钻出车子,“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好几个钟头,你妈不让我进去,说除非我将你交出来!”李颀嘿了一声,“我怎么把你交出来?原来是他!”

  安邦似乎心情落索地把车子开走了。

  “请进来吧!”世华的心情乱七八糟。

  “我这辈子也不会踏进你家!”李颀掉头便走,“要走,你跟我走。”

  “淋得一身湿的,你又要患肺炎了。”世华担心起来。

  “你跟不跟我走?”李颀坚持着。

  这时盛家佣人打着伞出来了,开了大闸:“太太叫小姐和李先生都进来。”

  “我不进去。”李颀说。

  世华半拉半扯地把李颀拉进去;

  “半夜三更的,山顶没计程车经过的,你先进来再叫车吧。”

  盛太太穿着旗袍端坐在大厅中,盛先生也在。世华知道,连爸爸也出现,大难临头了,但她想,大不了跟李颀走。

  “这些是什么衣服?”盛太太看见女儿一身不称身的T恤裙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哪儿去了?”

  “跟安邦露营去,不关李颀事。”世华说。

  “安雄挂过几次电话来,”盛太太有意让李颀听个清楚,“我告诉他,他送来的十多二十束花你都收到了。”

  “你的生日也蛮热闹的,就让李先生等久了。”盛爸爸说。

  世华气愤地望着爸妈:“为什么不让人家进来?大雨淋凉的,是你自己的儿子你们也会心疼了。”

  盛先生是怕麻烦的,只不过让太太揪着下来坐着而已。

  “那是你妈的主意。”盛爸爸尴尬地说。

  盛太太脸不改容:“你不在家,请人坐到几时?可没有人叫他在门口淋几小时雨的。”

  “盛太太,我只要跟小盛出去说几句话,我没打算坐在你家里。”李颀说。

  “世华,你不能再出去,我还有话问你。”盛太太的威严,令盛爸爸不敢吭声。

  “李先生,听不听由你,我现在就问!”盛太太说。

  盛爸爸最怕戏剧化场面,想溜上二楼,却被太太凌厉的目光射了一下,只好乖乖地坐下。

  “这女儿愈来愈不像话了,跑了出去一整天,连衣服也换了才回来。露营会露成这个样子的吗?行雷闪电的,安邦带你去露什么营?”盛太太见李颀脸上妒意恼意愈起,便愈惬意,至少她要先收拾好一个。

  “两兄弟一起追求你了?”盛先生觉得颇有趣地说,“年轻人是这样子的了。”

  “请借电话用一用,让我叫部车子。”李颀强忍着怒气,“不过,小盛要跟我去。”

  “妈妈,我一定要去。”世华说得斩钉截铁。

  “这么晚了,到哪儿去?”盛爸爸问。

  “到我家去!”李颀说。

  “妈妈,人家一身都湿了,要着凉的,当然要回家换上干的衣服。”世华看见李颀脸色发青。

  “就叫司机送他们去吧。”盛爸爸决定出主意,到底他是一家之主,“世华,一小时后回来,司机等你。”

  “李先生,请写下地址电话。”盛太太冷冷地说。

  李颀写下了,放在桌子上:“这回不用报警了!”

  李颀住在铜锣湾一间租来的房间里,房间虽小,却比从前的环境好多了。

  “小盛,生日快乐!”李颀木然地说。

  “李颀,我看到今天的报纸。唉,谁都看到了。”

  “就只怕那个安雄没看到吧?”李颀边换衬衫边说,“似乎你跟他的弟弟安邦的感情也不错啊。”

  “今天的事太混乱,我快要疯了。”世华找毛巾替他揩抹着,吻着他的背,“快换裤子,别着凉了。”

  李颀转过身来扳着她的双肩,有点奇怪地说:“小盛,比起半年前,你熟练多了。这半年,发生过什么事?”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李颀以为是同屋住客,一开门,原来是程安邦,不禁愕住了。

  世华心如鹿撞:“安邦,怎么是你?”

  “我的车子跟着来的。”安邦看着李颀赤裸的上身。

  “你跟着来干什么?”李颀一脸的不悦,长臂一紧,把世华搂得更贴近胸膛。

  世华觉得李颀的胸膛壮阔了,一股男子汉气味。

  安邦眼中闪着一掠而过的妒火,一涌现便马上抑压着的酸楚,世华都看到了。她不晓得自己但愿被李颀紧紧地抱着好,还是让安邦一把抢过怀中好。

  然而安邦很快便恢复平日的俏皮,半开玩笑地跟李颀说:“保护你们来着。三个人在一起,纵使盛伯母再度闯上来,也不能冤屈你李颀蹂躏她的女儿。”

  李颀奇怪地望住了世华:“小盛,你把我们从前的事都告诉了他?”

  世华点点头,回眸看安邦,他嘴角仍是那个顽皮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睛在告诉世华:“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李颀哪里知道十天八天内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既然安邦这么说,他便当世华已经让安邦两兄弟明白,她心中只有一个他。

  他欣喜地俯首吻了吻世华的脸颊,感动地轻呼:“小盛,小盛!”

  “场面真动人。”安邦找着把椅子靠墙坐下。

  方才在舢舨内的矛盾,是为了自己的哥哥,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安邦,别捣蛋,”世华想传个讯息,“明天你来找我。”

  “明天?太迟了。”安邦语带双关,“李颀,我们跟盛伯母捣蛋,便一直捣到底。”

  李颀哈哈一笑:“她也不喜欢你吧?盛家司机在楼下,盛伯母只给世华一小时,一小时之后,也许麻烦她大驾光临了。”

  李颀边说边脱下了湿漉漉的裤子,随手往地上一掷,拿条毛巾围住了下身。

  “怎么不脱内裤?”安邦跟李颀,像两个男生在宿舍内说话。

  世华微微地别过了头。

  “世华,原来你没看过男人脱内裤!”安邦故作惊奇地喊着。

  “程安邦,别耍她,小盛很害臊的。”李颀背着身在毛巾底下换了内裤,然后一手拉掉了毛巾,抹擦那一头被雨打得湿透的头发,抹了几下,摇了几下头,转过身来,脸上还有几点随着额际湿发流下来的水珠。

  安邦打量了这高大的身形一下,心里咒道:“这该死的李颀,倒真是蛮俊逸的。”

  李颀与安邦眼神相交,画家对脸孔的敏锐观察力令他凝了凝神。

  那张顽皮的脸孔下面另有一张脸孔,闪烁的眼睛和双唇是诗意的,居然有无限温柔的。

  李颀本不是个多疑的人,此刻不禁猛地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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