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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素进入房间时,雪儿正在浴池,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希素只看见两件行李,一件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毛绒长裤和一件深蓝色的学生厚绒大衣,还有白色的胸围和白色厘士比基尼内裤。

  她翻翻胸围的尺码来看,三十五C!这女子是蛮好身段的,同是三十五寸的胸围,A杯的双乳较小,B杯的双乳较大,C杯的,是双乳相当丰满的了。想起自己的三十二A,希素不禁恼恨起来。

  她是谁?到底是谁?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希素坐在榻塌米上对窗思挝,决心要唬走她,她一定要扮程杰的太太。要是把她唬走了,要是程杰真的来,那么便变成是程杰和她自己的幽会,她梦想了多年的幽会。

  及至她听见门呀的一声开了,回头一看,正是雪儿穿着薄薄的棉布日本浴袍,绯红着脸进来的时候。她是那么的美丽,美丽得令希素既妒且憎,这个只让浴袍裹着赤裸的胴体、等着勾引程杰的女人!

  程杰暮地抵达,做梦也料个到一个女人变了两个,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女人拿着把裁刀指着另一个女人。

  再诧异也好,程杰是个临危不乱的人,然而再不乱,他也不晓得这两个女人在搞什么鬼。

  经过长久的内心挣扎、调怅和犹豫,他才决定了来见他难忘的雪儿,希素的出现,令他恼怒万分。希素的两行珠泪,只令他更添烦厌。

  “你哭什么?谁叫你来了?还不给我出去!”程杰吼着。

  希素从未让程杰这么骂过,刹那间她感到颜面无全,她是那么的爱他,他怎可以当她是件多余的家具?

  “程先生,她是来杀你的!”希素一片保护的口吻:“为了对你的忠诚,我告诉她我甘愿代受这一刀。”

  “是吗?”程杰望着雪儿。

  雪儿一声不响。

  程杰知道雪儿的性情,希素一刻不离开这个房间。她一刻都不会肯再开口。五年来程杰已放弃了希望,料不到雪儿在避而不见的五年后,居然会主动约他见面。

  他怎会没觉察到希素对他的暗恋?但她只是他的秘书,一个对他很有用的女人,同时亦是一个引不起他的兴趣的女人。

  “希素,你马上离开这儿。”程杰说。

  “旅店没有多余的房间,程先生,半夜三更,漫天大雪的,你叫我到哪儿去?”希素揩着泪。

  “叫酒店召部车子送你到札幌去,那儿酒店多,明天你飞回三藩市。”程杰命令着。

  希素不由得不怏怏地挽着行李出去了,雪儿仍站在原地不动。

  “雪儿,喔,我的雪儿!”程杰像等了天长地久般过去拥抱她。

  雪儿冷冷地用双掌推住了他的双肩,令他近不得身:“好风流的程先生,连这么丑怪的秘书也搞上了,休想碰我!”

  “雪儿,是你逼我来的,不是我要来的。”程杰撤下了双手。

  “是。”雪儿只应了一个字。

  程杰看她似恼非恼,似妒非妒,不走开也不亲近,跟他从前所认识的雪儿,似乎不大相同了,不由得有点伤感。

  “我和希素一点关系也没有。”程杰解释着:“她只是个忠心耿耿的秘书。”

  雪儿一边拔开把长发夹起来沐浴的发夹,一边淡淡地说:“女人对男人忠诚,有什么用?”

  她屈膝坐在地上,低着头,柔软的长发委婉地垂下来。程杰忍不住伸手去轻摸她的发丝。雪儿此刻却没有抗拒,由得他抚摸。

  那是把他熟悉的直发,他怜爱地一缕一缕地从发根抚摸到发尖。雪儿垂睫低头,下颔几乎抵着胸口,秀发自然地散着,隐隐约约露出头顶六个香烟蒂大小的圆形疤痕,左右每边一排三个没长出头发的地方。程杰不禁咦了一声。

  “雪儿,你的头顶!那是什么疤痕?”

  “见过尼姑吗?”雪儿双肩微微抖动。

  “你出家了?”程杰泪水涌出。

  “又还俗了。比丘尼能有这么长的头发吗?”雪儿幽幽他说:“我罪孽深重,玷污了佛门。佛门,原不是逃避的地方,结果我还是出来了。”

  雪儿仍低垂着头:“我连你的一句:灰暗的天,白茫茫的雪也忘不了,六根未净,我没有悟。明知,明知男人可以这么伤痛地对你说,而同时同刻可以背叛你。”

  雪儿缓缓抬起头来,凝神看了程杰一会儿,躺在榻榻米上,掀起了交叠着的浴袍,露出她那撮小小的、雅洁整齐的阴毛:“还记得这些疤痕吗?”

  那是阴毛上边小腹对下,模糊的CK两个字母的疤痕。Ck,是程杰英文名字开头的两个字母,那年,他用烟蒂在她玉洁冰清的雪肌上灼的,他说:“那样你便忘不了我,以后每一个碰你的男人都看见我的名字。”

  【第二章 雪上的烙痕】

  那年,雪儿十六岁,也是在北海道,也是这个山坡,也是这家小旅店,父母带着她去滑雪。

  早上,雪没有下,但山坡上的雪结得很好,不太硬也不大软,厚厚的一层,把突出的嶙峋石块都盖住了,好美丽平滑的初学者山坡。

  雪儿的父母在另一山坡上,把她交给女教练。那日本女教练的英语并不灵光,常把左边说成右边,右边说成左边,雪儿的一双腿都打交叉了,学不出什么样儿来。

  上了一天课,她干脆不用教练了,只凭一时的勇气,上了山坡顶端,闭上眼睛便冲下来,可是她不会停步,直向山坡下的人群冲去,一边把人撞得七歪八倒一边大叫,直至一双强壮的手把她搀住停稳。那人,站得稳如泰山。

  在滑雪眼罩后面,她看不出那是什么人,只看见个微笑:“受惊了?”居然是说中国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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