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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假如像你们形容得那么好看,要是我见过便应记得,可是我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一个人。”雪儿冷静了些儿。

  男探员道:“暂时没别的问题了,你等一会儿,待我的同事写好了你的口供,你自己看一次,认为没有讹记,便签下你的名字。”女探员埋头写了好一会儿:“请你看一遍。”

  当雪儿看到口供状上印着的“以下一切都属真话……”,她都横着心肠签了名字了。

  两个警探离开女童院,女探员问:“阿Sir,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男探员道:“父、女口供不同,我不想这么快便对那女孩提及他父母曾被拘留,暂时保释出外的事,分开来问好一点。我们并非要将整个故事告诉她,亦不想她因刺激过度而歇斯底里起来。”

  女探员说:“蓝先生说自称程杰的青年人是从三藩市来的,我们查过人民入境事务处,并没有名叫程杰的入过境或出过境,文华酒店的住客登记亦没有这个人。”

  “耐人寻味。”男探员说:“蓝先生说程杰带来的礼物,亦即是那铁芬尼相框,是他说自称程杰的人替他的朋友的朋友带来给他的,又坚称程杰口口声声要见他的女儿,还说那藏有海洛因的曲奇饼是程杰送给他女儿的手信,说成好像程杰是他女儿的追求者似的。实际上有无程杰其人,也很难说。”

  女探员道:“那女孩一直否认识得程杰,只叫爸爸,显然很担心她的爸爸。如果真有程杰这个追求者,怎会不晓得蓝雪儿被关在女童院呢?既然蓝雪儿还在女童院,又怎能继续运毒?说起来,蓝雪儿上回从巴黎运毒回来,她起初说是有人插赃嫁祸,后来却忙不迭地认了,是否在维护她父亲呢?”

  男探员说:“我们不是法官,但我很奇怪蓝氏夫妇在被拘捕后,一点也不维护女儿,老说那盒曲奇饼是送给女儿的。”

  女探员思索着:“难道告密者是开药房的死者张家祥,所以死于非命,被人骗去文华酒店,枪毙后凶手再把‘雪儿,我爱你。杰’那封信放进死者口袋,以加强程杰这个人存在的可能性?”

  男探员说:“我得回去跟上司商量一下。几件事牵连在一起,而警方又人手不够,我们那组人没几觉好睡了。”

  女探员道:“阿Sir,我们是否要向蓝氏夫妇再问口供?”男探员答:“看来应该再问。”

  回到警署,男探员跟上司讨论了好一会儿,上司同意他们再详细地问蓝国雄口供。“你没有把在蓝家搜到毒品的事告诉蓝雪儿是对的,不然那十八岁的女孩急起来,什么也代父亲认了便不大妥当,太多人利用未够二十一岁的少男少女犯罪了。”

  男探员说:“上回蓝雪儿带回来的是三号海洛因,刚好在一百克以下,若在百克以上,便不是进女童院感化,而是要入狱了。这回又刚好是一百克以下,四号粉,怎么那么恰到好处?”

  “再向蓝国雄拿口供吧。”上司对男探员说。

  雪儿在女童院里,思潮起伏,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张的死令她惊怖,这种惊怖连带了程杰和父亲,她哭泣了半天。程杰真的来过吗?如果他来过,为什么要从三藩市把情信寄给老张呢?为什么程杰要写恐吓信到她家?他是不能自拔地受人要挟吗?

  她拥着眼泪沾湿的枕头低低地说:“杰,我不会出卖你,你坐牢即是我坐牢,我们是分不开的。”

  她不知道的是,父母再度受盘问。

  “蓝先生,你说在火奴鲁鲁见过程杰,当时你有听过你的女儿或任何人唤那水手的名字吗?”男探员问。“没有。”蓝先生道:“只是印象中觉得那水手跟到访的青年有点相像,可能是同一人而已。”

  “蓝太太,你在家听见过你女儿提起过程杰的名字,或者收过他的信吗?”女探员在另一个房间问蓝太太。“没有。”蓝太太说。

  蓝太太恳求地道:“千万不要因这次的事而再盘问她,雪儿从小到大都是个很乖的女孩,她上回也是冤枉的,她怎会运毒呢?”

  “那位程杰先生你以前见过没有?”女探员问,蓝太太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丈夫说好像见过他,而他亦说见过我丈夫,他不来便天下太平了。”

  “你认识你丈夫所有的朋友吗?”女探员问。蓝太太说:“当然没可能了,我只是个家庭主妇,连他的同事我都没见过几个,女人摸上丈夫的办公室多讨人厌呢,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好,谢谢你,蓝太太。”女探员停止发问了。

  蓝国雄终于让警方起诉藏毒,由于他无法证实有程杰其人故意把毒品放在他家中,藏毒罪名成立,判刑五年,蓝太太罚款一万不留案底释放,因她帮助丈夫圆谎做假供。

  蓝太太亲眼看着法官一宣布丈夫罪名成立,执达吏便马上拔去丈夫插在衬衫里的钢笔、抽掉他的皮带,及任何犯人可以用来自伤或伤人的东西,当庭戴上手铐被押走,连跟她说一声再见的机会也没有,蓝太太几乎昏了过去。

  雪儿,她怎么告诉雪儿呢?蓝太太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我得照顾雪儿和丈夫,我不能倒下去。”

  那不是什么大新闻,报章幸而没有报导,蓝太太跪在床边祈祷:“多谢天父,雪儿不会知道。但愿上主怜悯,眷顾我女我夫,请赐给我力量,渡过这些日子。”

  探望雪儿那一天到了,蓝太太既牵挂女儿,又鼓不起勇气去看女儿,茫茫然无所依归地走进了间无人的教堂,跪下祈祷:“上主恩慈,给我勇气,护我这小妇人。我软弱无力,而这个家,我总得肩负,请扶持我站起来,安慰我女我夫。”

  蓝太太替雪儿买了些笔记本子,到女童院探望她。

  雪儿问:“爸爸呢?”

  蓝太太微笑着说:“公司派他到日本出差去了,也许有升职机会呢。”

  雪儿还担心着那几封警方叫她辨认的信,但在女童院说话又不方便,她完全不晓得父亲已经入狱,只害怕程杰被警方抓去,至于父亲升职不升职,反而心不在焉。

  蓝太太觉得女儿失魂落魄似的,安慰她说:“别害怕,那些信不过是恶作剧而已,不会加重你罪名的,我问过,只要你行为良好,便不用在这儿呆上一整年,头尾九个月便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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