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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5)


  四

  三毛认为,人生不过是一场情缘。

  那么,情是什么?

  在三毛看来。主要包括:1.儿女之情;2.父母亲情;3.爱情。

  三毛没有儿女。临终前,她幻想能拥有一大群活蹦乱跳的小孩子,至死遗憾。

  三毛在四个姐弟中,排行第二。用她的比喻,是夹心饼干中的夹层,不受人注意。其实,父母对她一向是呵护有加的。

  三毛的爱情,萌发于小学时代。

  大约五、六年级,她在学校扮演话剧《牛伯伯打游击》中的匪兵乙,对扮演匪兵甲的光头男生萌动了感情。那是纯情少女才有的苦涩单恋。每天夜晚,她在自己的卧房里默祷,祈求上帝允许她将来做匪兵甲的妻子。这样,她过了一年半,直到小学毕业。

  在台湾省立第一女子中学,二年级,她因蒙受羞辱,休学在家。她患了少年自闭症。闭门不出,长达七年。心如冰封,但爱情不绝。当时,占据她心灵的,是西班牙画家毕加索。那是一桩比单恋匪兵甲,更富想象力、也更没有希望的爱情。

  台湾当时的风气,不愿上学的孩子,总不是一个好孩子。陈嗣庆夫妇唉声叹气,但没有放弃家庭里的这只黑羊。父亲承担起了教育的责任;母亲送茶送饭,看护得很紧。这种海一般深、磐石一般固执的爱,既是少女三毛发泄情绪的敌手,也是拯救三毛的冬日阳光。

  从自闭中走出来的三毛,对父母之爱的体验,比一般的孩子,更为刻骨铭心。

  文化学院大学两年,三毛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花前月下度过的。她的恋人,是本校戏剧系的才子梁光明。她的初恋,轰轰烈烈。她追求爱情,近乎痴疯,把人家死缠烂打苦爱。这场爱情,以三毛失恋告终。为此,她远走西班牙。

  台湾岛情场失意的三毛,在马德里,却成了骄傲的东方公主。女生宿舍的窗下,每当月夜,总有男生的情歌队,在树下弹唱。而最后一首压轴歌,总是指名献给Echo(毛英文名),那个东方姑娘的。

  热情撩人的西班牙,治愈了三毛初恋的创伤。

  紧追三毛不舍的,是中学生荷西。为了心爱的东方姑娘,他不惜天天逃学,邀她轧马路、逛商场,拿仅有的连三毛都嫌太少的几枚西币,请三毛看电影……

  这一回,失恋的是荷西,在一个飘着雪的冬夜,三毛小心翼翼地拒绝了他的求婚。

  离开西班牙,在德国、美国,三毛都不乏追求者。他们中有同班的日本阔少,有德国外交官,也有中国留学博士……1971年,她回到了台湾。

  在一个洒满星光的晚上,她接受了一位中年德国教师的爱情。遗憾的是,新婚前夕,未婚夫心脏病发作,猝死在她的怀里,三毛不堪命苦,服毒自杀,未遂。

  三毛再赴西班牙,荷西已长成了一位美男子。三毛说,他像希腊海神!

  荷西爱情不渝,用一颗金子做的心,交换三毛那颗破碎的心。

  1973年,他们在撒哈拉沙漠结婚。

  先是在沙漠,后来又在大西洋的大加纳利岛,丹娜丽芙岛,拉芭玛岛,三毛和荷西共度了六年如诗如画的神仙眷侣的生活。

  三毛幸福他说:“我愿意告诉各位朋友,尤其是女孩子——婚姻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1979年,荷西溺水丧生。三毛美满的婚姻,被死神毁灭了。视爱情如生命的三毛,在丈夫下葬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爱情埋葬了。

  三毛一直蠕居。尽管有过几次情缘,与希腊美男子亚兰一见倾心;大相思树下,与男友米盖做十年后同居之约;在大陆,对西北民歌作曲家王洛宾的眷恋与失望……等等。其实,三毛对每一次情遇,都没有认认真真地珍惜过。

  爱情已死,覆水不再。

  三毛死后,传出种种绯闻。这是一个女人自杀后,常见的现象。其中,以三毛与初恋情人梁光明旧情复萌的故事,传得最广。有人回忆,三毛为歌星林慧萍讲解她本人《说时依旧》歌词时,提到几年前,她与梁光明在一次电梯里巧遇,昔日爱情再次点燃。最后,苦于男方已有家室,三毛毅然斩断了情缘。

  三毛是位感情丰富而且很会讲故事的作家。为了让歌手把她的歌唱得更好一些,加工一个动人的爱情小品,是完全可能的。重逢昔日恋人,感情上起些波澜,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但是,把几年前爱情小事和心中吹皱的几道涟漪,做为若干年后女作家的死因,是不合情理的。三毛死后,梁光明回忆重逢的情景,觉得平凡得很,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荷西死后,三毛曾萌生过自杀念头。但尘缘未了,她依恋的双亲还在,不忍遽舍。

  她,做了暂时的不死鸟。

  如果,三毛在大西洋那充满苦难记忆的海岛上,能够隐居一主而不回到台湾;如果,她不会教学过劳终于辞去教职,而是终日执教在秀丽的华冈;如果,她不是每日厮守在父母家中,而是定居台北伊始,就在自己的公寓里,静静地写作……那么,也许她不会对父母之爱腻得那么早!

  每个人,都不善珍惜已经拥有的、并且终日相守的东西。三毛绝不例外。

  1989年,她首次大陆之行回来不久,便离开父母,到自己的公寓里独居。

  对这一举动,她的父亲是有不祥之感的。

  陈嗣庆不仅是一位深知女儿秉性的慈父,同时也是一位阅历丰富的律师。她给女儿的一封回信,不幸竟成了悲谶。

  不死鸟,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悲痛的父亲对记者说:

  “人生是一段旅程,总有下站的时候……现在她选择在荣民总医院,也许是她认为最适当的时机和地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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