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张小娴 > 交换星夜的女孩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十八 | |
|
|
她对牠说: “每个人都说乌鸦的叫声很难听,山鲁,你也不例外喔!” 山鲁没听懂,又叫了一声。她啐了牠一口,然后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冻的梅子酒。 她拿着酒,晃出客厅,坐到长木茶几前面的一张靠背椅子里。 她放下酒杯,咬着微弯的小指审视摆在茶几上的那盘棋。这根手指被舅舅的皮带打断了指骨,愈合之后,第一个指节骨歪了,从此再也把没法伸直,可也不碍着她做任何事。别人不留心,甚至看不出来。只有她记得这个伤口,老是情不自禁地把小指放到嘴边啮咬。结果,指甲都陷进肉里去了。 她上次走的那一步棋,依然没有回答。 她皱眉研究了一会,伸手把上回走的那颗黑子挪到另一个位置去。 她嘴角不禁泛起一抹俏皮的微笑,抬头看看山鲁,得意地跟牠,也跟自己说: “嘿嘿......是应该这样才对。” 韩哲还没回来过。这一次,他去得够久了。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也许正在以色列,黎巴嫩,巴勒斯坦,或是世上某个危险的地方,为那些雇用他的人卖命。他的身边,此刻也许睡着一个跟他萍水相逢,主动投怀送抱的异国女人。等他醒来,这个美丽的女人会设法把他留住。终有一天,他会留下,不再回来。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她都觉得鼻子酸酸的,好像这一切已然发生。她会接到他某天从远方拨来的一通电话。 他在电话那一头,快活的声音说: “谢谢你帮我看房子,我不打算回来了。” 这并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终于有一次,他回不来了。 她想象自己看着他冰凉的尸体,苍白一如裹上了一层象牙色的薄膜,乌黑的头发覆盖着太阳穴,宽宽的肩膀向她敞开着,哀伤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她止不住生气的泪水,责备他说: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要去干那种私家调查员的活!你真的有那么不要命吗?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幻灭的理想?” 然而,他已经永远听不见了。她只是对自己的灵魂哭泣。 要是他听到,他迷人的眼睛也许会鲜活起来,抱歉地笑笑,好像在说: “噢,我不是故意的。” 他们的关系像什么呢?有没有曾经像爱情的时候?抑或,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 他从来不认得她。 明知她爱他,他聪明又善良地避开了,只留下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的眼神。人生就像他爱喝的白兰地,有一种调调,充满了无望的梦想,苦涩而甜蜜。 他从来不赌钱,却是个赌徒。他比舅舅赌得高明,赌得潇洒,却也赌得更凶。 他赌的是命。他好像命运的游子,爱上了枪口下的生活。 百折千回,她爱上了的依然是一个赌徒吗?她始终逃不出她的宿命。 韩哲喜欢她,喜欢逗她。他比她大了十四年,一直把她当做他钟爱的一头小狗,却从来没有把她看作一个女人。 有时候,她不禁想,在特别罪案组的头一年,会不会已经是她们这段关系最像爱情的时候?以后再也没法超越了。 那时候,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有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都像情人吗?只是他们不自知。 他们曾经共度美好的时光,寂寞的夜晚在酒吧里相伴。离开酒吧的时候,他们从来不道别,只是微笑一下,然后各自走上回家的路。 他从来不知道,当她回到浣熊街的公寓,她会留恋地伫立在开阔的阳台上眺望他的公寓。他和她是 M44 星团的其中两颗星。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些女人,但她知道那些女人一直存在,就像她知道每个幽静的山谷里总有鸟儿飞翔。 19.他是早降的一场雪 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教官的名单上。直到他那天进入课室之前,她想都没想过他会来警校授课。 他就像提早降临的一场初雪。经过一夜的酣睡,破晓时分,她蒙蒙眬眬从房间的床上醒转过来,猝然发现窗外白茫茫一片。她卷着被子裸脚走下床,推开窗,探出身子去接住漫天的飞雪。雪吻在她的脸颊,轻抚她的眉睫,飘摇掉落在她手心里又溶化了。她畅饮了那一掬冰雪。 她像一个疲惫的旅人无意中遇上提前抵达的一列火车,虽出乎意料,却像救赎般来临。她兴奋地大步跨过路轨,奔向这列载她回家的车。漫漫的孤独长路终于有了回归。 他是所有早来的东西中最美好的。 那个热烘烘的星期四午后。她刚刚练完跑,坐在开了空调的课室的第三排,短发盖着耳朵,身上的汗衫湿答答地黏着背,渐渐干了。她盘起穿着短裤晒成蜜糖色的两条腿懒洋洋地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用一条揉成一团的小毛巾抺着额角上细细的汗水,昏昏欲睡。 突然,脚步声由远而近,走进一个人来。 那当然是他。 一瞬间,她完全醒过来了。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